明瑾山河笑春風!
父王和那個妙錦這一番話下來隻給我一種感受。妙錦想要和父王把話題深入延續下去,而父王卻想要儘快結束這場對話。
“好了妙錦,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讓人看見你大半夜呆在我這裡,這話恐怕也好說不好聽。”“姐夫,我不在乎世人指謫,不在乎流言蜚語,隻在意你心裡是否待我有過一丁點兒的情誼呢?”我聽到這裡心裡猛地一驚。原來這妙錦竟然喜歡我父王。不過,聽他們的談話似乎是妙錦一廂情願。
父王無奈道“唉,早就說地透無可透了。做人要知足,更要認清自己。我給你的包容已然到了極限,這一趟你來北平,我就當你是探望你姐姐,過了端午,我就差人送你回去。以後你也不要再來了。”妙錦那壓抑的心酸和哀傷在這一瞬間已然崩潰。我都感覺到她話語中已經是有了哭的調調。“姐夫,你當真這般厭惡我嗎?”
那時隻有十二歲的我,已經切切實實從妙錦的言語裡感受到了妙錦那卑微到塵埃裡的愛。而父王的不為所動也實在是傷了她。他的性情我再了解不過。他或許能夠對自己喜歡的人假裝不喜歡。但是絕對不能對他不喜歡的人假裝喜歡。妙錦的心酸和悲哀,我著實同情,換了是我,如果遠清對我這樣冷冷淡淡,我一定悲不自勝。可是,感情是感情,同情是同情,這兩者必須要分清楚。這種僵持不下的時刻,我當然要幫父王。
“父王,我來給你送艾草荷包了。”我敲響了門,隻當自己是剛來,沒聽到他們剛才那一藩對話。
父王聽見我的聲音,就立馬來應了門,那個妙錦見我進來,一臉我壞了她好事的表情。當然了,這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內。但是,我就不知為什麼,總覺得她的眼眸深處,看我有種深深的厭惡,這樣的厭惡絕對不是來自我破了她會夢中情郎的好事這麼簡單。仿佛帶著什麼仇,什麼怨。我倒寧願是自己想太多了。
我是見過她的,在幾年前皇爺爺的家宴上。這些過去,她的容貌沒,看裝扮,也是閨閣女子的樣子,畢竟是國公府千金,在世俗眼光裡,她蓋有點矜持,高傲還有貴氣在她的氣質裡一樣不少。難道因為她情係父王,這些年一直守在閨中?
父王見我來了,眼裡滿滿的全是感激,我衝父王一笑,又望了一眼她旁邊的妙錦說道“這位是?”
父王雖然性子冷傲,但是極重禮節,往常如果是有長輩在,他一定會讓我叫人的。這妙錦既然是徐王妃的妹妹,照說我也該叫她一聲姨娘。可父王卻沒有讓我稱呼她的意思。淡淡地對她下了逐客令。“你趕緊回去吧。”妙錦無法,是惺惺地離去。
“父王,這是我做的艾草荷包,可以驅蚊子用的。您把他掛在床頭,還能安神寧氣,覺也能睡得更好呢。”父王接過荷包,沒有去嗅它的氣味,仿佛是在端詳它的繡工。
荷包上繡的花,我也是有講究的,上麵正是父王最愛的蝴蝶蘭。
“荷包上的花色都是按各人的喜好來繡的。外婆的是荷花,高燧的是菊花。遠清的是”我一提到遠清的名字,就知道自己失言了。立馬緘口,且羞得低下了頭。
父王似乎是很有興趣的樣子。“唉?你怎麼不說了?遠清的是什麼?”我被父王問得有些緊張,更恨自己剛才的失言。這些年來,父王不會看不出來我和遠清之間某些微妙的關聯,但是,因為我們尚未過界,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送荷包這種事,對於我一個閨閣女子來說,無論如何也是有傷風化的。如今我竟然在父王麵前失口說了出來,想必不會有好果子吃了。
我的心境,從害羞轉為懼怕,我攥著手絹在手指上繞圈圈,垂著頭不敢看父王。
不料想,父王竟然笑了起來。“我們小瑾瑜長大了,心裡有了不願意告訴父王的小秘密了對嗎?”我訝異於父王的淡然態度,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一般。
“其實不用猜也知道,你繡給遠清的一定是夜合歡?”父王一邊把玩著荷包,一邊輕描淡寫地說道
我就似被人看穿了一般,驚地半響說不出話。
不料父王收起了剛才的戲謔,十分認真地對我說“瑾瑜,你如果真的喜歡霍遠清,可以告訴父王。你要相信,父王絕對有能力,給你一個你喜歡的人。不論出身,不論官職,就是純粹喜歡這個人。”
我真的經不住父王這樣露骨的問我的小女兒心事。我感覺到我的兩邊臉夾火辣辣的。父王見我如此,也就不再問下去。於是將話題轉到了荷包上。
“你剛剛說,高燧喜歡菊花,周敦頤在愛蓮說裡寫過,菊花是陶淵明所愛的花,是花中隱逸者,難不成你弟弟想要歸隱田園?”
我聽見父王提起了高燧,心裡一喜。終於有了一座橋,可以自然地將高燧引入到今天的談話當中。
“他想不想歸隱田園,我不知道,我猜他自個兒也不知道他將來要乾什麼,十歲的孩子,哪裡懂這些,隻會想著今天吃的飽不飽,好不好。還有什麼的話,那就是父王能不能看見他咯?”我故意把最後一句話加重了語調。而父王,也是頃刻間就能明白我的意思。
我也不知為何,居然在父王眼中看出了一份沉重。
“瑾瑜,回來北平這些年,你會不會覺得,父王忽視了你們。高燧這孩子也跟我越來越疏遠了。”父王沉吟良久,問了我這一句。
而我幾乎不假思索地搖了搖頭“我從來沒這麼想,哪怕是在東宮的六年,我叫您四叔的時候都沒這麼想。您所說的忽視和疏遠,一定也有您的原因。”父王長歎一口氣“到底你是姐姐,要懂事些。”
我忙辯白道“父王,這和懂不懂事沒有關係。我是我,高燧是高燧,他有他的想法和個性,對人對事的看法自然也會有跟我不同的地方。他需要您用一些他能夠理解的方法去讓他感受到您的關心。當然,如果您願意,或者說方便的情況下。”
我語罷,父王驀然了一陣。“當年,我答應了你們的母親,保護好你們,一定不會讓你們站在顯眼又危險的位置。現在看來,似乎是我錯了?”“父王,您沒有錯,但是您可以做一些事,讓高燧明白您的心。相信時間久了,他會懂的。你們是父子,理應心意相通。”父王點點頭,“好,父王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父王就差了邱城來帶話,說讓我和高燧準備著,要帶我們去郊外溜馬。看得出高燧很高興,忙讓外婆把他那套銀灰色新做的小騎裝拿了出來。
這一次,兄弟姐妹當中,父王就隻帶了我和高燧。我的騎術已經較為成熟,所以我獨乘一騎,父王覺得高燧尚小,就帶著他共乘一騎。
行至香山腳下時,我們都有些累了,就坐在一棵大樹下歇息。父王望著香山那一頭出神許久。
“父王,您在看什麼呢?”高燧用他那充滿稚氣的聲音問道。
父王摸了摸高燧的頭。“燧兒,你生在北平,去過最遠的的地方是金陵。一路上,山川河流你都見過不少,但你沒見過海吧。”
高燧的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好奇的光芒讓他明朗生動。“海?我隻在白居易的長恨歌裡聽說過,上麵說,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海是神仙住的地方嗎?”父王笑笑“海上有沒有神仙,父王也不知道,燧兒,你願意去幫父王探尋答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