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李羽霜略顯茫然的神情,第五姒夢倒是猜出了些許原委,蹲下身子指著引線說道“師叔,點這裡。”
李羽霜頷首示意,躬身下去,點燃了引線,閃黃的火星在空氣中迸發,第五姒夢將起李羽霜跑向遠處,後者望向在空中炸裂開來的爆竹和縷縷白煙,這從未見過的光景讓他微微有些失神。
…………
飯後
第五言承夫婦要趕至親屬友人家中拜年,臨行前特意囑咐第五姒夢帶李羽霜到廟會逛一逛。
二人走後,第五姒夢說道“師叔,咱們去廟會吧。”
“不急。”李羽霜將今日帶回的黃麻布包放在桌上,說道“新年伊始,我這做師叔的自然也有份禮要送你。”
第五姒夢看了一眼布包,搖頭道“師叔您傳教於我已是大恩,這禮說什麼我都不能收下。”
“你既受我教導,自然也是知道,我最是厭煩迂腐之輩,我傳教於你乃是自願,又和你收這禮有何乾係,此物本就是給你的,還要我收回去不成?”
“再者說,你何不先打開看看再做決斷?”李羽霜說道,他的話倒是勾起了第五姒夢一絲好奇之心,略作掙紮後,第五姒夢最終還是伸手打開了布包。
布包散開,映入眼簾一件霜色錦繡華服疊放整齊,更有一枚金廂垂蓮簪橫放其上。
這禮倒讓第五姒夢又驚又喜,驚的是未曾想李羽霜送她的都是些女流之物,喜的是眼前這兩物她一打眼就中意的很。
思慮片刻,第五姒夢最終還是搖頭說道“多謝師叔美意,這禮我還是收不得。”
聽到答複,李羽霜也是微微歎氣,說道“姒夢,雖說成道山是道家宗門,少問世事,他人我不管,但有我在,成道山門人弟子便不是一群臭魚爛蝦可以欺辱的。”
“師叔……”聽到李羽霜這話,第五姒夢便是明白他極有可能已經從某些途經知曉了自己家中近況,也明白了飯前為何要給予她那兩枚符籙。思至此處,一股不知是感激還是安心的情緒湧上心頭,鼻頭微酸,一滴清淚便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你看看你,哭什麼,今日本是開心的日子,按俗世的話講,這時哭可不吉利。”李羽霜寬慰道。
“嗯,師叔,剛才有隻小蟲飛到我眼睛裡去了。”第五姒夢擦乾臉上淚,破涕為笑道。
看到這笑臉,李羽霜心中也是一陣欣慰。催促道“快換上試試看合不合身。”
“多謝師叔。”第五姒夢深鞠一躬,抱起布包快步跑入閨房內。
約莫一刻鐘時間,閨門始開,李羽霜循聲望去,隻見第五姒夢蓮步輕挪,一張俏臉似那八九月的秋桃般緋紅,玉目含羞猶如春江之水,身姿婀娜狀似弱柳扶風,青絲如瀑,以金簪飾之更比墨池生蓮,可謂是佳人悅目,傾國傾城。
“南國有佳人,容華若桃李,秒極,秒極。”李羽霜由衷讚道。
“師叔莫要拿我打趣。”這聲讚歎,更讓第五姒夢臉上緋紅深了幾分,心中卻是止不住的歡愉。
此時的她更是有種預感,或許這女扮男裝的日子似乎不會太長了。
…………
廟會
三裡長街之上無論商販還是行人皆是麵露歡愉之色,第五姒夢此時站在李羽霜身旁,姣好的麵容引得路人駐足圍觀,初次以女相示人的她此時恨不得將頭埋入胸中一般,羞得抬不起頭來。
“姒夢?姒夢?”李羽霜輕聲喚道。
“啊。師叔。”第五姒夢身子一顫,方才回過神來,壓下心中諸多雜念,應道。
“你我二人要一直站在這裡不成?”李羽霜打趣道。
“師叔,我……”第五姒夢羞紅了臉,說道。
“走吧,此處人多,莫要與我走散了。”
“嗯。”第五姒夢輕聲應道,細微如蟲孓不可聞。
…………
第五姒夢愛看皮影,李羽霜則鐘情於海鮮炙物。
三裡長街說長不長,說短二人也逛了有個把時辰。
“師叔,這街外有處海岸,曆年都有些煙花燃放,可要去看看?”第五姒夢問道。
此時李羽霜左手托著一張油紙,紙上都是些蝦蜆一類的炙物,嘴中嚼著真蛸須腿,隨口應了一聲“嗯。”
第五姒夢見他這般狼吞虎咽的模樣,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
李羽霜倒也不在意,經由第五姒夢在前引路,二人向著海岸處踱步而去。
約莫一刻鐘時間過後,二人便到達了海岸處。
此時岸邊已是聚集了不少人,空氣中滿是硫磺和硝石的味道,天空中銀光乍現,映得海麵泛起明光,可謂是”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
二人尋得一處礁石坐下,從未見過煙花的李羽霜望著星空有些出神,冬季的海岸寒風侵肌,第五姒夢雙手抱肩,縮了縮身子,不自覺的向李羽霜靠近了些。
“師叔您愛看煙花嗎?”第五姒夢問道。
“光華雖隻一瞬,卻是絢麗的讓人不舍眨眼。”李羽霜答道。
第五姒夢也望向那一簇簇升起的煙花,這兩年時光漂泊在外,雖說長了不少閱曆,卻是終日忙忙碌碌,提心吊膽,從未有一瞬像此刻這般安心與愜意,雖寒風刺骨,心中仍是升起一股暖意,有感而發道”師叔,您說這世上若是沒了爭鬥,會是什麼樣子,人人都會似今日這般歡愉愜意的活著嗎?”
“並不會。”李羽霜未加思索便答道。
“弱肉強食,優勝劣汰,乃萬世萬代不變之法則,如同你身上衣采自草木之實,腹中餐取自禽獸之肉,爭鬥是萬物常態。”
第五姒夢聽後思索片刻,說道”常態也該有例外才是,可為何總是算計結仇見得多,推心置腹卻是沒見過。”
“怎麼沒見過?”李羽霜反問道。
“我確實沒見過啊。”第五姒夢疑惑道。
“我與你不就是這樣嗎?”李羽霜答道。
“可……我向師叔您隱瞞了許多。”第五姒夢不好意思的講道。
“我坦誠待你,並非對你有所圖,你向我隱瞞,自然也有你的道理”李羽霜說道。
“可師叔,你我相識不久,師叔您又為何要對我這麼好呢?”第五姒夢問道。
“你很像我認識的一位故人,雖然生性軟弱,但心中有執念時,就會變得無所畏懼。”李羽霜回憶起往事,麵上掛著一抹淺淺的笑。
“師叔所說那人可是名女子?”第五姒夢好奇的問道。
“不是。”李羽霜答道。
第五姒夢不知為何聽到這答案,心中竟有些竊喜,這時一陣冷風吹來,身子打了個寒顫,讓她頭腦清醒了些,回想起先前那股竊喜的感覺,一抹緋紅又攀上她那如玉般的臉頰。
李羽霜感受到身旁的抖動,脫下身上鶴氅搭在第五姒夢身上。
“多謝師叔。”第五姒夢謝道。
“嗯。”
“師叔,有時感覺您對世事像修行了數百年一般看得通透,有時卻又像孩童那般肆意,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師叔呢。”第五姒夢問道。
“我看的通透,又何必活得通透,趨利避害,畏死樂生,又用何用,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方才能活得有趣味。”李羽霜答道。
“有些事,你年歲長些,自然能悟到。”
“師叔你又這般說,算起來你我二人也就相差不到五歲吧。”第五姒夢反駁道。
“修道者常省道心,你還差得遠呢。”李羽霜笑道。
二人聊著聊著,不知過了多久,海岸上人影散去大半,或許是這段時日太過勞累,第五姒夢靠在李羽霜的肩上沉沉入眠,海風拂過,李羽霜幫她正了正身上鶴氅。自懷中取出鬆木陰陽環,高舉過眼,一雙明眸透過環孔望向夜空。
“以為和成道山有什麼不同,還不都是一片天。”
“你又為何要執著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