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師意下如何。”李羽霜故作矜持的問道。
“全聽道長您的。”泣難釋子淡笑道。
“既然掌櫃誠心,我等不去也是駁了掌櫃的麵子,就有勞掌櫃前麵帶路了。”李羽霜裝作占便宜後十分歡喜的模樣,拱手道。
“不敢,不敢,二位請。”
……
李羽霜二人隨著掌櫃,繞過後廚,來到位於賓海樓後的一處小閣。
掌櫃推開閣門,側身說道“二位請。”
李羽霜入了閣內,先是打量了一番,這雅閣倒也不大,正中擺放著一張黃梨圓桌,幾把紅木方椅,還有些並不稀奇的裝飾之物。
“二位稍坐片刻,飲杯茶先,我已經遣小二去找那廚子了。”掌櫃言罷,從閣東角方櫃中取出一把暗紫茶壺,燃起屋內火盆,又往火盆上吊爐內填了些水。
水漸沸騰時,掌櫃又取出一竹筒,將筒內茶葉倒了些在壺中,李羽霜盯著那壺中綠葉,若有所思。
少頃,吊爐水滾沸,掌櫃手持一長柄銅舀,取了些沸水,舀入壺內,倒了初泡。待複泡涼些時,為李羽霜二人各斟了一盞。
“道長,法師,您二位嘗嘗我這新茶。”
李羽霜舉起茶盞,也不急著喝,先是舉到鼻尖處細嗅片刻,隨即又放下,笑道“掌櫃的,您這茶壺頗為彆致,可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嘿,就是這鎮子裡陶匠做的,道長若是喜歡,送您便是。”掌櫃解釋道。
“那就多謝掌櫃的了。”李羽霜拱手笑道。
“哪裡,哪裡,道長您太客氣了,小老糙人一個,哪裡懂品茶這等風雅之事,俗話說寶劍贈英雄,紅粉贈家人,這壺配您最是合適不過。”掌櫃諂笑道。
李羽霜聽聞此言,追問道“如此說來,這茶,掌櫃不常飲吧?”
“這新茶總歸是要留給貴客的,小老不通茶道,都是胡亂喝些,就是將尋常樹葉衝泡,小老若不知情,也能當茶水飲下。”掌櫃自嘲道。
“如此說來,倒還真是可惜了。”李羽霜搖頭輕歎道。
“道長,有何可惜之處?”掌櫃麵露疑惑之色,不解道。
“你若事先衝泡一回,自然也會曉得。”
“離功散,並不是這麼用的。”李羽霜把玩著茶盞,譏諷道。
聽聞離功散幾字,那掌櫃渾身一顫,那諂媚的麵容也是凝滯了片刻,但很快,這掌櫃又是換上一副笑臉,故作疑惑狀的說道“什麼離功散,道長莫要說笑了。”
“是嗎?”李羽霜麵露戲謔之意,猛地將手中茶盞向那掌櫃擲去。
茶杯剛脫手,掌櫃眼神一淩,身形急退數步,莫要說那茶盞,就連茶水都未沾染他衣衫半寸。
“怎麼,戲做夠了?”李羽霜訕笑道。
計謀敗露,那掌櫃也不再裝出一副謙卑模樣,冷聲道”道長好手段,想不到連這無色無味的離功散都能被你識出。“
“那是你蠢。”李羽霜不屑道。
“我倒也好奇,你究竟是開了家黑店,還是你本就是踏天宮的人?”
“我沒必要與死人交待。”掌櫃撩開衣襟,自長靴中抽出兩柄匕首,猛地朝李羽霜攻來。
李羽霜同那掌櫃本就相隔不遠,那雙匕幾乎轉瞬間就已至他身前,雖說那掌櫃修為遠不及他,但李羽霜也知輕敵乃是大戒。
隻見他手腕處鴉青光華閃過,下一瞬,那掌櫃便如同脫線紙鳶般飛出雅閣門外。
“咳咳。”此時掌櫃癱坐在地,胸前衣衫儘數碎裂,一口心血嘔出,險些沒力握住匕首。
李羽霜二人掠至他身前,看著那奄奄一息的模樣,厲聲問道”說!你究竟是何人!“
“你先前不是喝了蝦粥,怎麼還能有這般修為。”掌櫃怒視著李羽霜二人,咬牙道。
“我既能知曉你在茶中下毒,又怎會不知粥裡有毒。”李羽霜冷聲道。
“你究竟是不是踏天宮的人?”
“今日是我見財起意,你們給我個痛快吧。”掌櫃閉上雙眼,漠然的說道。
”盼漁鎮地處千浮海邊界,少有外人來訪,以你身手,在彆處不說是大富大貴,至少也要比你在此當個食肆掌櫃要強上百倍,見財起意?莫要惹我發笑了。“李羽霜譏諷道。
“道長當真好算計,在下自愧不如。”掌櫃見瞞不過李羽霜,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子,腳下一陣發虛,一個踉蹌,險些又倒在地上。
“若我如實相告,道長可否留我性命。“掌櫃問道
“那要看你的消息值不值你的性命了。”李羽霜淡然道。
“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我加入踏天宮,實屬無可奈何之舉,想當年……”那掌櫃自顧自的說著,眼神漂浮間,時不時向東麵瞥去。
李羽霜聽著,愈發感覺不對勁,轉身問道“釋子,這踏天宮對反叛之人,是如何處置的?”
“踏天宮作風狠辣,反叛之人縱使躲到天涯海角,也必會取其性命。”泣難釋子答道。
李羽霜聽聞此言,急忙喚出銅駒踏雲車,衝著泣難釋子一擺手,說道”釋子,走。“
泣難釋子雖不解李羽霜為何急著走,但也不拖遝,翻身上車,二人急向西方掠去。
少頃,二人已趕至千浮海邊,李羽霜自包袱中取出吃食小半,又將包袱棄到海岸上,銅駒踏雲車調轉方向,朝北麵駛去。
“道長,發生了何事?”泣難釋子雖看不見李羽霜此時的麵容,但從他舉動中也可知曉,似是有大事發生。
“據我猜測,附近應當有一位或者多位龍子。”李羽霜語氣嚴肅的說道。
“道長從何而知?”泣難釋子不解道。
“原因有三,其一,踏天宮若是真知曉你我二人行蹤,斷然不會讓一個這般修為的人在此攔截。其二,若是那掌櫃想著保命,方才必會將所知和盤托出,可他避重就輕,隻談身世,對踏天宮內情閉口不談,像極了緩兵之計。其三,這人以為你我二人喝過蝦粥,已中了離功散之毒,那他便早可以下手,後續請你我到彆處飲茶,恰好說明他並不急著取你我二人性命,抑或是,有所依仗。“李羽霜解釋道。
“原來如此。”泣難釋子頓悟道。
“既知此地有龍子,那道長方才為何不取那人性命?”
“先前不過都是我的猜測,若此地真有龍子,那掌櫃必然會將你我離開的方向告知於他。我將包袱丟在海岸邊,營造出倉皇逃竄的假象,實則繞路而行,應當可以暫時擺脫踏天宮的追蹤。”
……
李羽霜二人走後一刻。
一名身材壯碩的男子趕至海岸處,腳尖撥開李羽霜棄下的包袱,一對虎目死死盯著千浮海,腰間玉環隨風輕輕擺動。片刻後,那壯碩男子祭出一物,急掠而去,隻留下漫天沙塵。
海風凜冽,玄黑大氅飛舞間,可見彘牙,虎麵,豹身的酡紅色紋繡,有人叫他獄殺門,但更多人會用另一個名字稱呼他。
踏天宮龍子第二席——狴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