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時間過了三月。
這三月來,媯赤蜮一直被關在囚牢中,說是囚牢,但不過是一間獨棟的房子罷了,期間媯瓔珞為她送來自己的手記,媯赤蜮平日裡讀讀書,日子也就這麼過去了。
這天,姒夢青喰獨自來到囚院,甩給媯赤蜮一件信封,說道“昆奧給你的,自己看吧。”
媯赤蜮拆開信封,卻見信紙上隻寥寥數筆
“媯赤蜮,見字如晤,昔日一彆,聽聞你與少鹿澤決裂,痛心之餘,還當相勸,我輩重任在肩,當相互砥礪,切不可因兒女私情,行亂法之事。天地遼闊,能者眾多,萬不必為我如此。——昆奧。”
媯赤蜮閱信過後,將紙張撕得粉碎,厲聲道“不可能,這不可能,一定是你們騙我的!”
雖然這字跡分明是昆奧手書,但媯赤蜮明明都願意為昆奧背棄血統,她不相信昆奧會是這樣的薄情寡義之人,或者僅僅是她不願相信罷了。
姒夢青喰對她這模樣鄙夷異常,猛然上前揪起後者衣領,怒喝道“媯赤蜮,你想當臭蟲我管不著,但彆讓你娘太難堪。”
這一聲喝,讓媯赤蜮渾沌的腦袋清醒了些,近一年時光,她心中隻有昆奧,有意忽略了她的行為對媯瓔珞造成的影響。
因為相識僅一月的昆奧,而令生母陷入窘境,這樣真的值得嗎?媯赤蜮心中如是想,縱使情愛讓她頭腦渾沌,但結果似乎顯而易見。
“大巫祝,對不起。”
“你對不起的是你娘,不是我。”姒夢青喰言罷,將媯赤蜮推開,頭也不回的走出門去。
媯赤蜮既有悔改之心,那姒夢青喰也不吝嗇給她一個機會,隔日,媯赤蜮走出囚牢,成為了一名在鑄武室乾雜活的帚工。
……
眨眼間,三年春暑秋寒,猶如白駒過隙。
這三年來,媯赤蜮過的並不如意,不僅是因為身負瀆職之罪,更在於她先前在宗門祠堂的一番話傳的少鹿澤人儘皆知,雖然礙於媯瓔珞的地位,沒人敢明麵談起,也會有巫覡暗中向她示好,但背後的指指點點仍是不斷。
若是從前,媯赤蜮肯定不屑於流言,但不知道是否因為人的年紀大了,便總是會在意他人的評價。媯赤蜮常會懷念在克斯伯特城受萬人追捧的境遇,那段輕鬆愜意的時光。
罰期結束後,媯赤蜮作為媯姓族人,理應紋刻演武,成為巫祝,但經由媯瓔珞檢測後,告知她身子太弱,經受不起獸血帶來的衝擊,這事對媯赤蜮影響頗深,甚至不亞於昆奧的那封信,過後媯瓔珞怕她想不開,又看她孤寂,便想為她找尋個伴侶,但媯赤蜮素來心高氣傲,三年來雖經受了不少白眼,但對少鹿澤內低聲下氣的巫覡仍是看不上眼,此事也隻能就此作罷。
心上人的拋棄,族人的冷眼相對,學不成演武的鬱結,經年種種本就對媯赤蜮打擊頗大,心境幾近崩潰,而徹底壓垮媯赤蜮的最後一根稻草,卻是在某天清晨,驚覺眼角多了一道皺紋。
媯赤蜮先是揉了揉眼睛,向銅鏡靠近了些,確認所見為真後,心緒立馬慌亂了起來,她不敢想象,若是她這最引以為傲的容顏老去,若是失了追捧自己的擁躉,該是什麼模樣。
想到此處,媯赤蜮跑出門去,發了瘋似的在鑄武室內翻找藥物,無視冷眼,向巫祝求教駐顏之術。
那日後,她開始胡亂得往臉上塗抹草藥,那皺紋雖因此淡了些,卻依舊還在,猶如山水畫卷上的一道裂隙,無論如何修補,始終都是能看到痕跡。
過了幾日後,她臉上又生出了新的一道皺紋,自此媯赤蜮砸碎了屋內所有的鏡子,終日披著一件寬大的罩袍,將兜帽壓低遮住麵容,見到水源也會避著走。
媯赤蜮的生母媯瓔珞,年近百歲卻還是二十出頭的模樣,大巫祝姒夢青喰則更甚,沒人確切的知道她活過多少年歲,但卻一直是一副少女模樣,此刻媯赤蜮自認為,倒是她更像是年長者。
而那些修習過演武的巫祝,也都是常葆青春,每每與其相處,她心中便愈發嫉妒。
長此以往,媯赤蜮整個人萎靡不振,話愈發的少,氣色也變得更加的差,能想到的方法都用過後,最終她還是在演武上動起了歪心思。
在熟讀過媯瓔珞有關演武的手記後,媯赤蜮想出了一個絕妙的計策,既然異獸血太過剛猛,那取修習過演武的巫祝體內經由中和的血,用來紋刻演武豈不是可以化解這困境。
她這想法在少鹿澤也不是沒人提出來過,但很快就因為太過雞肋,而沒人願意繼續研究下去,因為中和之血與普通血液相容,依然會產生排斥,輕則變成癡兒,重則敗血而亡。即便成功,也會因為獸血過量稀釋,而導致演武效用大打折扣。
不過這些媯赤蜮倒是毫不在意,她本就意在容顏不老,因此獲得武力本就不在她的計劃之中。
既然有了主意,媯赤蜮便暗地裡籌備起來,中和之血在鑄武室內有不少儲備,自是夠用,但問題在於這過程風險頗大,媯赤蜮雖然愛美,卻也不想因此丟了性命,但倘若找媯瓔珞幫忙,她必然會因為擔憂其性命而拒絕,然而以媯赤蜮現今在少鹿澤的處境,也沒有其他巫祝會願意幫助她。
故此媯赤蜮便將心思打到對她有愛慕之情的巫覡身上,那日,媯赤蜮引誘了一名巫覡到她房內,下藥將他迷暈,取出預先準備的銀針與中和之血,照著媯瓔珞的手記,小心翼翼的紋刻著。
雖然媯赤蜮先前已經在獸皮上練習過多次,但換到人身上時,終歸還是出了差錯。
銀針隻行錯一步,卻見那巫覡猛地張開雙眼,瞳孔渙散,麵容扭曲,仿佛在承受著極大的痛苦,高聲吼叫著。
媯赤蜮怕巫覡這般喊引來他人注意,便連忙捂住他的嘴,正當媯赤蜮思索該怎麼辦時,那巫覡一陣劇烈的抽搐後,身上陸續湧現曲張的血紋,嚎叫聲漸熄,最終雙腿一蹬,沒了生機。
這算是媯赤蜮第一次親手殺人,但她心中沒有負罪感,反倒是有些慶幸,慶幸沒有拿自己做實驗對象。
巫覡的屍體,被媯赤蜮分割成數塊,夾帶在罩袍內,丟棄在人跡罕至的地方,恰好她最近常著罩袍,也沒人會注意她。
此刻的媯赤蜮已然癲狂,為了保住容貌,她不惜再引誘巫覡,以同樣的方式在他們身上做著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