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落驚蟬夢浮生!
書接往回。
當李羽霜背負眾人,踏進那中年男子為他架設的通路始,便自覺地轉天旋,彼時看來鶯歌燕舞,一派春朝好歲景,卻如鏡花水月,隨他等攪擾,漾起無邊漣漪。波紋漸擴,良久不見平複,以致草木失形,蟲鳴雀語消頓,李羽霜仰首望去,卻見天邊烈陽已與雲霄化攪為釉彩,方才知曉此地與謫仙樓並無太大差異,早已淪作空幻。然雖如此,他此刻亦無退路,隻能一路向前行去。
步履零零,以途真形,納吸沉沉,滯澀莞盈,心欲踏後土黃天,縱念疏狂於一處。身沉淪冰河荒亙,道遲遺情滌往塵。
通路中無朝升夕落,李羽霜亦不知時數,隻體感過了有幾日光景,身前似有道無形屏障遭他撞破,而後頓感腳底無倚踏,自高空跌落而下,身軀陷埋於沙土之中。
下墜所帶來的衝擊致使他頭腦昏聵,也不知過了多久,李羽霜神智稍作清醒,便聽耳邊隱有潮汐翻湧之聲傳來,掙紮著坐起身,仰首而視,卻見東方遠天之際曉日初升,當朝陽的第一道晨輝打在身上,暖意融融,讓他不自覺得眯縫起眼睛來,與此同時,日升月息,夕退瀾濤競朝流,鹹腥的海氣掛著息風襲來,嗆得李羽霜鼻腔微有酸意,而指尖沙粒稠密的觸感,更讓他不禁在手中反複揉搓。如此真切的感觸,已是他囿於謫仙樓這半載時光內極少有過的,而這種可言說為劫後餘生的情緒,更是他二十餘年來從未體會過的欣喜。
時過半晌,待驕陽將李羽霜身軀照得暖徹,他心中歡喜才稍有平複。起身伐來岸邊榕樹原木,於避風處搭建成一道簡易窩棚,將尚且昏迷的泣難釋子等人安置於其中。
此後在李羽霜的悉心照料下,幾人陸續自暈厥中醒來,雖說各自初醒時虛弱得幾乎是連手指都無法動彈,但十數日下來,依仗著魚貝蝦蟹等海物充饑,倒也都恢複了不少氣力。
幾人既可自理,李羽霜也得空於四周搜查,探知他們當前立足之所,仍隻是一座海上孤島,他雖不清楚這孤島具體所在何處,但就他連日以來觀天象,辨海風,推測出還當是在七重海的範圍之內。
……
是夜,四人圍坐於岸邊篝火前。
李羽霜單手並作劍指,自指尖射出一道束仙氣,操控著他近來新雕鑿成形的石釜,烹煮捕撈來的海魚。
少頃過後,石釜中湯食滾沸,李羽霜便用木碗盛舀,後將其以馮虛禦空之法推送到幾人身前,予以分食,說道“慢些喝,當心燙。”
眾人見狀紛紛接下碗來,各自說道“多謝。”
初春時分,海風蕭瑟,唯有三兩口熱湯下肚,足以振作精神。
“呼……痛快!”
隨熱氣充盈四肢百骸,姒夢青喰不免得長抒口氣,連聲叫好,反觀泣難釋子及忒浮亞,也都大抵如此。
短短半刻,石釜湯食便已見底,祭過腹中饞蟲後,幾人便開始商議接下來的行程。
隻聽泣難釋子率先說道“道長,事不宜遲,明日我等便啟程吧。”
李羽霜聞言,未加思索便提出異議道“還是多休整幾日,以待元氣完備,再行上路吧。”
姒夢青喰倒是同意泣難釋子的想法,橫插一句“我等可沒那麼嬌貴,是該明日啟程。”
李羽霜聞言輕搖其首,開口道“問題不在於此。”
說罷他便自懷中取出一物,眾人定睛望去,見那攤開的掌心處躺著的,正是馬首與車身斷作兩截的銅駒踏雲車。
“唉……”李羽霜輕歎一聲,將手上殘片收回懷中,隨即說道
“銅駒踏雲車已遭損毀,不可再動用,接下來的時日,我等行進速率必然大減,如若遇上狴犴一般的強手,著實難保全身而退,故此更該謹慎些才是。”
耽誤此次行程,李羽霜心中也焦躁的很,但他對煉器一道實不在行,加之此地偏僻,更無修繕銅駒踏雲車的可能,萬般無奈之下,唯有出此下策。
泣難釋子與姒夢青喰聞言皆是陷入了沉默,倒是自醒來便極少開口的忒浮亞出言說道“若是如此,那便更不可在此地多做停留。”
“諸位莫要忘記我等此行的真正意圖,如若不能在龍破封而出前集結四洲各方勢力,那我們不論過去,現在還是將來,所做的一切都將毫無意義。”
“時間,才是現在我等麵前最大的問題,而不是那隱藏於暗處,尚未明確的禍殃,所以依我之見,即日啟程,刻不容緩。”
忒浮亞此番言談可謂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隻見泣難釋子雙手合十,率先讚同道“善哉,神子所言極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