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來,雖然蒼冥名義上是至誠師傅,但至誠的武功均是由公羊逸塵所授。儘管至誠是半路出家,但她平時也是勤學苦練,多多鑽磨,身邊又時刻得蒼冥有意無意的指點。按蒼冥的說法,就算這丫頭對上三大家族六大門派的掌事人,也是能撐得上半個時辰的。聽得這話的至誠自然狂翻白眼,但是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半路出家,能達到這個程度也是挺驕傲的了。即便如此,和人比輕功,蒼冥逗她玩兒似的,公羊逸塵和她同行也是悠哉悠哉的狀態。她心裡總要鬱悶些。
“……師兄,可心…這次來,是有什麼事嗎?”路上兩人運著輕功,至誠懦懦的問出她思慮了一晚的問題。
義頌王女頌可心兩年前芳及十五,就已被義頌兩位王上立為儲君,學習治國安民之策了。頌可心天性善良單純,率性隨意,剛開始接觸朝政時,就被那些帝王權術和頑固老臣們給弄的心力交瘁,多次在信中向至誠抱怨。雖是如此,可她卻從未在可心那一封封書信的字裡行間瞧出一點逃避的心思。如今,她竟在歸雲國改王換代的關鍵時候,親來逸京。雖說可能是因為政事來找公羊逸塵,可是兩人一直通信卻也不提前告知她,怎能讓她不擔心和疑惑呢?
公羊逸塵了然的看了一眼身旁並牌而行的姑娘,心裡不由讚歎這丫頭心思的細膩和敏銳。他昨天就準備要告知她,誰知她竟然能在心裡悶了一晚上再問,看來已是發現他的異樣了。公羊逸塵喟歎不已,七年了,昔日的小丫頭長成了大姑娘,心思也越來越重了。
他猶豫著開口,“心兒,要成婚了……”
“什麼?”至誠驚呼一聲,停下腳步,怔在原地。
公羊逸塵也隨即停下,心中歎息,慢慢解釋道“你也知道,義頌兩位王上膝下隻得心兒一女,歸雲國早在八年前就和義頌有了國約,原是待心兒及笄之齡就挑一中意的王子嫁過去。可至今小姑母和少王後再無一所出,所以義頌這個重擔日後便落在心兒身上。於是,三年前就改了國約,便是心兒及笄之年需迎娶任一歸雲國王子。心兒兩年前就已到年齡,但她不樂意這樁婚事,故此義頌兩位王上不斷找借口將婚事推後,現下也是實在推不下去了。我收到小姑母來信,心兒要在成婚前獨來逸京一趟。”
“……我,我和她一直互通書信,她怎麼從來沒有說起過這事?”
“她曾想過退除婚約,歸雲不肯。”
“……那如今歸雲已換新主,這婚約…就算不退,也可以更訂啊!”
“更訂?如何更訂?如你所說,歸雲昊野心勃勃,絕非易與之輩,得心兒便得整個義頌,他怎會放棄這絕好的機會?”
至誠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上前緊抓公羊逸塵雙臂,“歸雲昊親自入贅義頌?”
公羊逸塵搖頭,“歸雲昊怎會放棄歸雲!”
“那,那師兄你剛才說,可心可以選擇任何一個歸雲王子入贅。歸雲昊怎麼可能會讓他那些如狼似虎的兄弟們得到義頌?”
“他胞弟已至束發之年……”公羊逸塵想起“雲衛”傳來的消息,歸雲晟,十六歲——“笑王”十七子,歸雲昊胞弟。其母瑤妃在他五歲時病逝,他和兄長歸雲昊一起被過繼到“笑王”另一妃子——宸妃宮中。七歲時,因誤食中毒,雖在醫官的救治下性命無憂,卻落下個終身啞疾。
“不是……‘笑王’那麼多王子,他怎麼就確定可心會選他親弟弟呢?除非……”至誠驚懼的雙眼再次瞪大,抓著公羊逸塵的手掌十分用力。感覺到不適,公羊逸塵微微斂眉,把那雙輕輕顫抖的白嫩柔荑從胳膊上抽下來,握進掌心。
公羊逸塵握著那雙冰冷的小手,心疼不已,看著麵前姑娘倔強認真的神色,卻也說不得謊話,隻得找個委婉點的說法,“如今,歸雲王室男丁隻餘歸雲昊和其胞弟二人!”
“……如此……狠辣……”歸雲老“笑王”一生子嗣眾多,除卻胎死腹中和幼年夭折的,至今存活的共有二十一個公主,四十三個王子,最後的小兒子也僅四歲。
……他竟,真下得去手?
至誠心中不由得一緊,踉蹌下腳步。公羊逸塵連忙把這心神驚懼的姑娘抱進懷裡輕輕安撫,“心兒快到了,彆想這些了。”
“……我……沒事,隻是,有點驚到了……”至誠的牙齒在打顫,柔軟的舌頭都有些不知如何安放。
好大會兒,她終於平複了情緒,從公羊逸塵懷中退出,低沉著一張俏臉再次運起輕功向西城門去。公羊逸塵緊隨其後,看著眼前不複剛才歡快的清秀身影,心裡五味雜陳。兩人一路再無言語,緊趕慢趕,到了西城門已過辰時。
到了城門,至誠連忙拉住一個守城士兵,“城衛大哥,請問,之前有沒有義頌……唔……”
至誠下意識運功去扯輕捂自己嘴巴的溫熱手掌,直到兩人過了一招,至誠轉過身才發現,隻有那一人,敢如此對自己動作。
公羊逸塵對上至誠眼中的困惑,凝著眼神輕輕搖頭。上前一步,堵住守城士兵即將出口的詢問,“我們無事,打擾兩位了!”
說著便拿出常備的官憑展示給兩位守城士兵看,雖然士兵對這兩人的舉動還有些狐疑,可看著那官憑上清晰的逸京州府的官印,還是並未多管。公羊逸塵牽著至誠進了城,左拐右拐,不知要去哪。
“心兒此次前來並未大勢張揚,她路引上的證明不是真的。”公羊逸塵邊走邊向至誠解釋剛才的行為,剛才至誠的動作實在太快,幸虧他反應得及時。
“……師兄,你……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不想讓我知道?”至誠緊咬下唇,思索半天,蹦出這麼一句來。至誠打心底裡委屈,她知道,在任何人眼裡,如此尊貴的兩個人肯和她一個乞丐出身的人以兄妹、姐妹相稱,她該是多大的殊榮和福氣。
是,她承認,和這麼尊貴的人成為“親人”,真是一件很令人高興的事,尤其這兩人如此的喜歡她,照顧她,關心她。可是在她心裡,她是真的把他們當親人對待啊,她也喜歡他們,也想照顧他們,也想幫助他們,可他們卻和她……
這種被排斥在外的感覺,真得很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