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會兒他心裡也是騷動不止,可他不能表現出來呀!否則他家小姑娘真找個什麼地方鑽進去,到時哭得就是他了。
“天冷,我熬了些粥,能暖暖身子。走吧,都去用些!”
公羊逸塵說完轉身就走,他知道小姑娘這會兒不想麵對他,所以他先過去,暫且讓她緩一下。
果然,等公羊逸塵過去把幾人的碗都盛好了,頌可心才拉著至誠磨磨蹭蹭的挪過來。
“師……師兄,我,我們這是到哪兒了?”
不過極好的是,不知頌可心怎麼和至誠咬的耳朵,至誠已不再低著頭躲避公羊逸塵的目光,反而主動和他搭起話來。儘管那白瓷般臉蛋上的淡粉,還沒因夜風而消散乾淨。
公羊逸塵微笑答道“刹羅城郊野的小樹林,我們得後日方可出了尚陽地界!”
至誠低頭漫不經心的回應,“哦……”
“不,等等,這不對啊……”
稍後猛然想起什麼似的,一抬頭,竟是一臉肅然,和方才那副軟綿綿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公羊逸塵對此並無甚驚奇,到是頌可心給驚了一下。
“阿姐,你一驚一乍的作甚?”
“什麼一驚一乍,師兄,你要繞道歸雲?”
“繞道歸雲?”聽得至誠“一驚一乍”的原由,頌可心也開始一驚一乍了,“什麼‘繞道歸雲’?”
公羊逸塵指了指離篝火近處,已鋪上柔軟厚毛墊的小木凳,示意兩人坐下,“‘繞道歸雲’的意思就是,我們要去摸摸歸雲昊的底兒!”
“表哥話語過於深奧,恕小妹理解不了!”頌可心對公羊逸塵無時無刻的“算計”,已然有些惱火。
公羊逸塵無奈解釋,“尋鳳羽梧,此時還不能讓歸雲鳳揚兩國聯合!”
“不懂!”頌可心在氣頭上,腦子多少有些不夠用。
至誠緊著眉頭猜測,道“……這,師兄所說,是不是……歸雲昊還想用對付義頌那招,來對付鳳揚?”
“……對付義頌?阿姐是說,他這是聲東擊西?”頌可心一聽到和自家有關的事,腦子立即活躍起來。
至誠皺眉,道“聲東擊西?不是吧,你想想,之前歸雲已出兵虞郡為借口,來取得義頌歸雲兩國的合約。現在歸雲又用行刺歸雲昊的借口抓住了鳳羽梧,你覺得他又想要什麼?”
頌可心立即反應過來,“和鳳揚的聯姻!”
至誠重重點頭,“對!”
聽著兩個姑娘的分析,公羊逸塵不得不感慨兩人的聰慧,到底都是王室血脈,哪個是愚笨的?
他看著粥碗上白霧越來越淡,不想再讓兩人糾結,緩緩開口,說明他的觀點。
“他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自鳳羽梧被算出‘身價’,鳳揚便將她高高捧起,作為象征。若是鳳羽梧成為歸雲昊的妻子,那鳳羽梧是‘天定九州之後’,歸雲昊又是什麼?”
“天定九州之主!”頌可心眼神寒涼,咬牙切齒,“當真好算計!”
公羊逸塵讚歎道“世人多信天命預言,他確實打得一手好牌!”說得他都有些期待和那人的見麵了。
看兩女皆因他的話垂頭默默,再看旁邊那幾碗粥上白霧已是極淡,他將一碗粥放進至誠手中,“好了,現在進食時間,暫莫想那些。出門在外,作不得那麼講究,隻熬了些香菇雞米粥,城兒,吃些!”
“師兄的手藝是好的,再不講究也不會差!”
不管什麼時候,至誠小丫頭對她師兄都是極為追捧的。
“咦~再好的手藝,這世上有資格品嘗的人又有幾個,是不是呀,表哥?”頌可心的心理自我調節功能大概是極發達的,抬頭功夫就好似換了個人,仿佛方才麵色凝重,思慮萬千的人不是她一樣。
“你呀,喝粥,讓嘴巴歇一會!”公羊逸塵給頌可心遞過一碗粥。
“唔……美味啊!”聞著那香菇的鮮美和粟米的清香,頌可心伸手舀起一勺就往嘴裡送,粥入口中,鮮甜有味,軟糯可口,禁不住開口讚歎。
“我說過呀,師兄的手藝是最好的!”至誠驕傲的笑著。
“我誇表哥,阿姐你樂什麼?”
頌可心擺明了又想和至誠鬥嘴。
至誠橫她一眼沒再回腔。
也幸虧如此,否則這頓晚飯,絕對要在兩人的嘴炮中度過了。
也該是頌可心累了,喝完粥,坐在篝火旁烤了會兒火,就鑽回車廂睡覺了。
車廂中鋪有兩床棉褥,還有兩床錦被,那就是專門給至城可心兩人晚上準備的。
在永城落腳時,公羊逸塵讓啞五買的東西就是他們平常用得一些生活用品湯鍋、木碗、木匙、棉褥、錦被、一些米物、一些菜類,當然還有其他的物品。總之他們這一路都會用得到。
公羊逸塵是想著他們這一路,大半的夜晚都要在野外度過了。這下絕對能讓至誠的“興趣”得到充分滿足。可他又不願委屈了自己的小姑娘,所以便儘量周到些,讓兩姑娘少受些“委屈”。
等都吃好,啞五把幾人的碗匙收拾起來,放進湯鍋裡,再把湯鍋都放在車底下,等明天路上遇上小溪時,再用溪水洗刷乾淨。為了放置他們的生活用品,啞五在永城時又專門找工匠在車底裝了個木架,總之這個馬車如今也算是個他們移動的“小窩”了。
啞五放好湯鍋,衝公羊逸塵點個頭,轉身消失在黑暗中。至誠想問他的行蹤,可張開的口又慢慢閉上了。
此時,卯時剛過,晚風習習,今夜月亮不大精神,月色黯淡。四下除了風聲,便是篝火裡木棍被燃燒的劈啪聲。
至誠想問公羊逸塵對如今九州形勢的看法,張張口又再次閉上了。她心裡默默歎息,問了又如何,知道又如何。她是心思靈敏,可不過都是些小聰明,而公羊逸塵則要兼顧大局,需要的是大智慧。她現在隻要好好陪在他身邊,支持他,需要時能幫得上他,就最好的了。
公羊逸塵麵向篝火,餘光卻始終停留在他的小姑娘身上,他看著小姑娘麵色糾結,欲言又止,心裡也不舒服。可他此次卻不想主動解答小姑娘的任何困惑。
他看著啞五的方向,眼中寒光一閃而過,他始終忌諱在自己的小姑娘麵前,討論“殺人”這個話題。
兩人之間一時氣氛凝寂,風聲顯得格外淒涼。
終於,至誠感覺涼意越來越重,無意識的開口,“師兄,晚上你去車……”
看著公羊逸塵轉過來的溫和目光,她卻再張不開嘴了。
她是想讓公羊逸塵晚間去車廂休息的,就算車廂躺不下三個人,但在裡麵坐著也比外麵要暖和。
按她的道理,她、公羊逸塵還有頌可心,他們三人之間哪有什麼“男女授受不親”那一套的,所以她敢領著頌可心堂而皇之的霸占公羊逸塵的房間和床。可剛才那事,她的表現卻又不是那麼回事。
她十九歲,頌可心十七歲,她們兩個都是大姑娘了。而公羊逸塵更是二十有八,分分明明的成年男子。三人共處一室沒什麼,可若當真三人共居一“床”,那真是……至誠臉上已消下去的粉紅又漸漸的浮上來。
“……師兄,這件鬥篷給你,我去休息了!”至誠一把扯開篷帶,把鬥篷從身上抽下來塞到公羊逸塵懷中,慌忙鑽回車廂。
到了車上,看可心睡的香甜,又不敢太大動作,隻緊了緊身子,躺在旁邊,把自己蜷縮成一團,身子不動了,心裡卻仍在打著鼓。
注定今夜難眠。
她是想讓自己去車上休息的吧,可細想又覺得不妥,這才止了話。公羊逸塵看著他的小姑娘一反常態的行為,不禁露出無奈的笑。
他的小姑娘真得長大了,開始曉人事了!
感慨完,將那玫瑰色鬥篷放在鼻端,輕嗅,
當真一股淡淡的乳香!他不僅有些陶醉。
可下一瞬,他眸倏然寒光一現,立時把鬥篷全部摁進懷裡,默默閉眼,麵色清冷。
靜靜端坐在昏暗月光下,如那天神祀中神祗,尊貴冷漠,不食人間煙火。
好大會兒,公羊逸塵才慢慢睜眼,眼中一片虛無,心中也再無一絲漣漪。
他淡著臉色,將那玫瑰色鬥篷披在身上,自去車旁找個背風的地方,靜靜盤臥休息。
他的武功已到一定境界,即便睡著體內內力亦能自動運轉禦寒,那鬥篷也不過是個多餘物。可他家小姑娘的心意,他又怎會浪費呢?
並且……他再次盯向啞五消失的方向,即使他心已無波瀾,可這一夜,他還到底不能真睡得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