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各有千秋,公主全年無休!
將無數夜晚的噩夢擺上台麵,將母親離世的細節掰開揉碎展示在人前。那是種什麼感覺南棠並不知道,但她看見,麵前的少年始終在笑。
花廳裡,少年跪在南棠對麵,上身的衣袍還掛在腰間,他離南棠稍遠了些,似乎是怕血腥味嗆到她。
後背依舊火辣辣的劇痛,觀寧強挺著身子跪得筆直。這不隻是在跪南棠,也是在隔著萬裡跪他的母親。
南棠手邊是一碟果乾,聽說這是蜜煎局的新品糖霜玉蜂兒,南棠嘗了一點,不動聲色的喝了一大口茶。
她的表情掩飾得很好,但觀寧還是瞧出了端倪。他停下了口中的話,看著玉瑤輕道“勞煩姑娘……換碟胭脂梅煎,配碗糖蒸酥酪。”
南棠略一挑眉,觀寧有些本事的,這兩樣確實都是她喜歡的東西。
玉瑤略一施禮下去了,她同觀寧也算是熟人,未下牢獄之前,觀寧明裡暗裡沒少幫府裡的下人擋雷,她知道,在這些事上觀寧從沒走過眼。
那夜觀寧講了許久,從塞北的風沙講到高懸的明月,從白饅頭講到掉在地上的乾餅,他聲音輕輕的,仿佛講得是與自己無關的話本。
南棠原是懶洋洋窩在椅子上聽熱鬨的,可不知從哪句開始,她慢慢坐正了身體。
少年的聲音依舊輕緩,甚至分了心思提醒侍人關窗,他用衣袍擦了脊背的血,他怕汙了地上的毯子。
觀寧知道,這東西……比他的命都貴。
什麼,都比他的命貴。
南棠靜靜地聽著,直到觀寧講完,桌上的糖蒸酥酪也隻用了半口。
觀寧愣了愣,他略微垂頭“是不合公主的口味嗎?奴才……”
南棠擺擺手攔住了他的請罪“合口味,但既然你肯說實話,我就不能吃著零嘴兒當故事聽。”
觀寧默了默,壓在心底的事一股腦翻上來,他沒覺得輕鬆,隻覺得藏好的靈魂又被揪出來受了一遍鞭刑。
半晌麵前人探了探身子,湊過來直視著他的眼睛“對不住,那話我以後不再說了,你那小徒弟也不是非看這麼刺激的東西不可,下次會記得換個彆的罰你。”
南棠剛才確實挑中了觀寧最怕的東西,但她沒想到這個怕是這麼來的。世上有趣的花樣多了,沒必要踩著亡故人的屍體蹦迪。
觀寧的睫毛微顫,半晌隻是低頭輕道“公主言重。”
南棠笑了笑,她指尖在觀寧眉心戳了戳“小觀音日子過的艱難,好在,不算長歪。”
她聲音難得有幾分鄭重“你母親,心堅如磐石,誌韌如彎弓。表怯裡勇,外柔內剛,是個了不起的女子。”
觀寧一怔,他猛地抬頭看向南棠,少女眼神明澈,沒有分毫戲謔玩笑。
磐石,彎弓。
這是兩個充斥著力量和鋒芒的詞,這是句帶著敬重的話。
觀寧在北羌聽過許多誇她母親的詞,或許是誇獎吧,因為他母親確實一一謝過了。
那些人說她貌美,說她乖順,說她腰肢軟,說她叫得好聽……
為畜為犬為奴為婢,背後的殷蛇仿佛是詛咒撕碎他們的衣服壓斷他們的脊梁。
他,他的母親,何曾受過此等禮遇。
觀寧的大腦還沒反應過來,眼淚卻先一步落了下去。
觀寧很少哭,牢中迷茫不知前路,他能沉下心講學。彎刀架住脖子,他敢揚著頭求死。匕首一寸一寸剝開皮肉啊,他隻笑著聳了聳背迎著痛苦而上。
但隻這一句話,多年前在北羌馬車上微笑的少年,仿佛終於挺過了混沌的年月得以喘息,那個隻敢抱緊雙臂啜泣的身影,也終於有機會擁著母親的屍身痛哭。
少年垂著頭,淚水一滴接一滴砸在地上。他的精神值終於有了變化,南棠看了看係統數據又看了看他,終是輕歎道
“雖然,我很喜歡看男人哭,但不是這種哭……”
南棠撩起了他的衣擺胡亂抹去少年臉上的淚水。
“你活得痛苦,如果我還有些良善本不該逼你孤身一人在世間殘喘,可惜……權貴確實都是無恥的。”
南棠看向他“你掙紮向前多年,如今進一步不到功成圓滿,退一步不算萬念俱灰,北羌尚江山萬裡,仇人尚放浪逍遙,你倒想彆人替你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