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上的大唐!
天佑三年,九零六年。
上元節。
深澤。
兩軍對峙,尤其兩邊都不缺糧不缺人,地形亦無花哨,就怕大意翻車的局麵,所以,大部分時候都很無聊。
鄭二自屯兵新樂,時光飛逝,轉眼已逾一載,一矢未發。
對麵的王大帥無意挑釁,整日隻管謹守營壘,沒事兒還給這邊送點牛羊過來,姿態特彆友好。
李思安在冀州同樣屁事不乾。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隻是派出遊騎四處浪蕩,大部也是往瀛州、滄州方向。那裡與定州之間還隔著深州,有遼王親自坐鎮,也沒有毅勇軍什麼事。
鄭守義是最近才得令挪到深澤的,待駐紮下來,無聊依舊。
成德軍絕不惹事,汴兵也不來騷擾。
鄭守義去瀛州見過一次遼王,交流了當前局勢。
遼王態度明確,就是靜觀其變,還再三叮囑他不得浪戰。
於是,二哥繼續坐等有變。
實在閒得蛋疼,就去跑馬透氣。
史十三到定州年餘,逐漸融入了毅勇軍大家庭。
不出所料,這一年多,果然從魏博過來不少武夫投奔。大股汴兵過境,並且來勢洶洶,魏博漢子們頓感大事不妙。十三郎的老部下們,除了個彆死腦筋的賴著不走,大部搞起了串聯,拉幫結夥來投老上司。
結果他們一動,還帶動了不少頭腦活泛的戰友也來躲災。於是,十三郎的四百兵招滿了都安頓不下,鄭二便將那願從軍的挑揀一些募了,打散編進隊伍。
魏博武夫其實都很能打,隻是好打滑頭仗。不過鄭大帥並不擔心,就這麼點人敢鬨事,自然有人收拾他們。毅勇軍的大小兵頭都是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還搞不定這幾個外來戶麼?
有無不願從軍的?真沒有,老實人誰千裡迢迢來義武啊。
最近聽說梁軍又要增兵,遼王有點緊張,鄭大帥也有些撓頭。
雖說打仗不是簡單比人多,但很多時候,兵力雄厚的一方確實有優勢。而在這方麵,盧龍三鎮顯然拚不過梁王。
梁王兼並河中、淄青等鎮以來,牙兵據說一度膨脹到三十多萬。這幾年,梁王多番整飭,殺汰老弱,據李老三估計,眼下梁兵主力該有十七八萬。
這可都是機動兵力,且均為百戰之師。
盧龍當然也在拚命擴軍,隻是限於人口、錢糧,隻新募了鎮遠軍、廣邊軍各八千人,且全是步軍,每軍僅有五百騎卒作為斥候、遊弋、信使。而且這些新募兵哪能跟梁軍老兵比。為彌補兵力不足,遼王已下令調射日軍回塞內來,換這兩個新募軍去山北戍邊鍛煉。
山北暫時潛力已儘,經過禿頭蠻一鬨,各部損失慘重,都在默默舔傷,雖然後來又搶回不少人口部眾,卻並不足以彌補損失。射日軍南調後,山北老兵所餘不多,更須加強屯丁民團建設,好在薛阿檀是員虎將,也很懂草原,加上掃剌的鐵騎軍配合,維持局麵應該足夠。
就算不夠,遼王也顧不上了。
雙方兵力越堆越多,咱黑爺就越發覺得不踏實。
休看王鎔小兒現在乖,其實這廝很雞賊。他絕不會跟著汴軍去碰大李的主力,但是哪天被老朱逼急了,會不會來找他老鄭的麻煩卻很難說。所以,鄭大帥天天琢磨著怎麼應付成德兵。
說實話,他真不想碰梁兵,王八殼太硬,遠不如成德軟柿子好捏。
“都說說。”
老武夫們圍著行軍輿圖,就是李三郎製作的那種比較詳細的地理圖,一個個摸著腮幫子猛摳。
成德這點事早已研究爛了。
兩家挨著,做過朋友也打過架,彼此之間沒有秘密,至少老黑這幫貨進成德不看輿圖也不會迷路。兩邊還都不缺馬。上策當然是輕騎突進,到對方家裡燒殺擄掠,抓到機會就捅一刀,沒機會就搶一把走人,快進快出。
打草穀麼,技藝都很嫻熟。
唯一難受的是成德三萬對義武一萬四,武威軍躲城裡唬人還行,拉出來浪戰?鄭哥可不敢用。
敵眾我寡,比互相傷害,定是自己吃虧。
實力如此,隻能敵不動我不動,靜觀其變。
隻能靜觀其變。
沒實力,一幫殺才胡子摳爛,也看不出花來。
都沒好創意,鄭老板覺著沒勁,就揮手散帳。自己來到馬棚,準備給坐騎換馬掌。要說鄭二最佩服李三哪一點,那就要說這個搞錢搞糧的本事。僅僅老黑手下這一萬四千牙兵,連騾子帶馬配了三萬多畜牲,一年僅口糧就得一百多萬石糧豆。若非有這財神在後幫補,咱老黑哪裡浪得起來。
又比如這鐵料。大軍損耗鐵料著實不少,義武本身並不產鐵,所需據說有些是從河東買來,有些是幽州、山北所產。反正老黑從不問價,要用就向劉三伸手,這廝自然有法從李三那裡搞來所需。
呦!
南邊一個朱三,手下一個劉三,北邊一個李三,嘖嘖,這行三的都是精華啊。
當然,行二也不差。
比如自己。
又比如小劉。
鄭哥一邊拿刮刀給坐騎修馬掌,一邊胡思亂想。
邊上小屠子正跟他三叔兩個點著小火爐打鐵條,叮叮當當極有韻律。
鄭守義是鹹通七年生人,今年四十有一,隨著年紀漸長,體重也水漲船高,都不敢上秤,再這麼下去,突陣怕就沒戲了。現在幾匹馬爺換著出力也就隻夠行軍,若再披上甲……哎呀,這次在山北鄭大帥就感覺很不對勁。
看看兒子,就仿佛看到了從前的自己。
算算日子,唉?大順元年自己來李哥手下,可不就是這個年紀。
真是時光荏苒,歲月如梭。
整整十六年嘍!
彼時,爺爺也隻是二十五歲壯小夥。
如今,老子要自稱一聲老夫啦。
幾人配合默契地忙乎,鄭老五領著劉三過來。
大軍在外,最要緊就是糧草,軍械,劉棟哥作為義武的大管家,基本都在定州負責糧械輜重。二哥正在傷春悲秋,見到劉三這位故人,感懷非常,將後續工作交給兒子去忙,自拉了劉哥說話。
“三郎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