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呢,他雖然敢想敢乾卻不能胡整,他有顧慮。
晉軍那個德行你我儘知,說白了就是不得人心。
他就有個困境,在晉陽貓著,代北就完了,那也是個死。倘若他大軍北上,讓你我到了晉陽城下,可能都不用打,晉陽都能降了。軍眷家屬可都在城裡,丟了根本,一樣完蛋。
所以呢,先擊破我軍,再北上對付大兄,這是他唯一一條路。
在哪裡下手我不知道,但是肯定會在前麵埋伏。
所以,擺在我軍麵前也是兩個選擇。要麼就闖過去,其實我覺得勝算也不小,若直接擊破李存勖,基本河東就拿下了。但是,我又覺著這樣過於冒險,犯不上。
我承認,開始我是有些僥幸心理。但到了石艾,又覺著犯不上。
與其冒險西進,不如去與大兄合兵,就壓垮他得了。
孤懸深入,畢竟是反了兵家大忌。非不得已不用。
就這樣。”
鄭守義默默聽著,卻總覺著哪裡不對勁,可是自己又想不明白,就尋思著回頭找張澤那廝參詳參詳。
對付小白臉,還就得讓小白臉上。
“老王?”鄭守義下意識呼喚大寨主,這廝用了十幾年過於順手,一時都改不了口。看看沒人注意,將鄭老五喚來,讓他去檢查備勤。
勝是勝了,也要防著人家殺個回馬槍。
待吩咐完畢,鄭將軍道“那麼,下麵怎麼打?”
李崇武道“不急,先去鎮州走一趟。來都來了,不能白跑這一回吧。”
鄭守義樂道“啊,有理有理,哈哈哈哈。”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卻說李公佺一溜煙跑回鎮州時,王鎔已從乾兒子王德明處得知了前線的噩耗,真真是一臉的愁容。
石希蒙立於身後,溫柔地給趙王殿下揉捏太陽穴順氣。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苦也苦也。
若按他意思,就給老朱報個信就完了麼,你他媽非要摸老虎屁股。
好,膀子都咬沒了。
二萬大軍呐,早上出城,晚上就全軍覆沒。陸續回來五六千人,後麵還能活下多少,趙王殿下是一點準譜都沒有。
而且死人是一樁,馬呢?
哎呀,想想又得破財免災,血管怕不都要流乾?
王教主隻覺每個毛孔都在呻吟。
果不其然,次日午後,鄭大帥就趾高氣昂來到城下。
此時城裡還有萬多兵,本來要從各州調軍隊過來,這人還沒來,前麵兩萬就崩了。城中人心惶惶,守城或許還行,但是出城浪戰,嘿,想都彆想。這次王教主再不聽勸,果斷差遣周至出城,怎麼挨罵這都不管,一定要談個好價碼。
伸頭一刀縮頭一刀,還不如好好談談。
王教主心想,隻要肯走就行啊。
五十萬食糧,二十萬匹絹,再賠上一萬匹馬,鄭大帥大人有大量,也就不計較了。周至依舊是價也不還,直接回來稟報,王大帥繼續力排眾議,立刻應允。
一萬匹馬城裡就有,糧食也不缺,王大帥果斷安排畜牲馱了一萬石糧出城,承諾其餘糧食、絹布隨後送到。
鄭大帥也不怕王鎔反悔,拉著馬匹回轉定州去了。成德主力新喪,這邊隨時能來,便同意王大帥將剩餘的錢糧用船直接去瀛州。
那邊有李承嗣在,這廝詭得很,不怕大教主玩花樣。
目送了賊兵遠去,數年積蓄,又要搬空。王教主看看李弘規,神色複雜。老李羞臊得頂門通紅,恨不能找個地縫鑽下去。可他畢竟是老臣,趙王也曉得自己的身份,沒有這幫老貨撐場麵,他也玩不轉,犯不著再多計較。
他媽地,今夜定要好好出一口惡氣。
大教主左右瞅瞅,向小石一招手,道一聲“走。”
下城去了。
石希蒙蓮步輕抬,跟在後頭,心中又是畏懼又有興奮,兩條腿一陣猛夾。
在其身後,梁公儒來在老夥計當麵,輕拍了李弘規的肩膀,心說,何必呢。
一切儘在不言中吧。
……
河東,晉王行轅。
自打聽說義武軍到了石艾,李存勖是日也盼、夜也盼,隻等了黑廝自投羅網。結果苦待數日,也不見義武軍來。
李嗣源遣李從珂去查探,發現一路空空蕩蕩,哪有敵軍的影子。
追到石艾,倒是城上有些人影晃動。
李從珂未敢輕舉妄動,隻躲在遠處密林間窺探。等得半日,發覺不對,遂豁出去跑到城下,便見城頭的人一窩蜂全散了。便見小城無人看守,城門洞開,滿心疑惑的李從珂戰戰兢兢進城一問,才知道義武軍早就走了。
至於城頭的人影,那是行前讓城中百姓穿上破衣爛甲在城頭晃悠。
李從珂一麵遣人回報,自領斥候又向東查探,一直跑出了土門關。
便見戰場已被打掃,但是滿地的血漬依舊清晰,顯然曾經爆發過激烈的戰鬥。這裡已是成德的地盤,李從珂在方圓十數裡查探一圈,本想捉個舌頭問話,可惜一無所獲。
想想也是,殺成這樣,不是死了就是跑了,哪裡有人。
李存勖聽說,有些不敢確信,道“義武跟成德打起來了?”
雖說成德與河東向來不睦,但這是唯一可能的解釋。晉王立刻腦補出一幕大戲,成德王鎔發現義武兵過境,起了歹心要掏後路,鄭守義怕後路不穩,就殺了個回馬槍。
勝負麼?成德兵對上盧龍就沒贏過,十有八九還是成德完蛋。
就此一鬨,鄭守義自然不敢再來,回去了。
李嗣源亦道“當是如此。”
周德威道“王鎔意欲何為?”
李存勖默然不答,心中盤算這究竟是好是壞。
其實,他更希望鄭二能來,讓他狠殺一陣,重創了這廝,東邊這路暫時就不用惦記了。現在走了是了,可是人家隨時還能再來啊。
至於說王鎔掣肘義武?快歇了吧。
李存勖甚至懷疑,這是否是一計呢?那黑廝是等著自己北上,再來?
不怪晉王多疑。他手頭就這點可用之兵,豈能不慎之又慎。
李嗣恩這是首次追隨這位新任晉王打仗。上次打潞州,他在汾州防備晉州方向,沒參與。這次他帶著千多精騎在,對這些彎彎繞,李嗣恩想不大明白,道“既然退了,不若留些兵馬看住山路,我軍還是速速向北。”
對於東路,李存勖豈能放心?可是北麵更為急迫。兩個壇子一個蓋,晉王難呐。左思右想,認真地看著周德威,李存勖把心一橫,道“鎮遠。你速遣人走一趟鎮州,問問情況。”
周德威唱個喏應了。
李存勖又道“阿兄。你引三千騎先往北去,在忻州等我。”
李嗣源也唱個喏應了。
“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