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上的大唐!
要放外鎮軍也不是那麼容易,需要準備許多事項。
主要是在東城這麼個地方,幾乎也是要重頭再來。準備兵員、糧械,各種物資,圍繞著軍士們的衣食住行,都需要妥善籌備。
吃喝拉撒不給大頭兵們安排好了,那還玩個屁。
鄭大帥回轉朔州是四月中旬,劉三押著大隊已經陸續到達。
不等老鄭吩咐,劉司馬已在張羅著丈量土地、安頓軍士。
說是萬把軍來,其實肯定不止這點人,有些軍士家眷跟著就來了。荒敗多年的善陽縣突然湧入這多人馬,頓時塞得滿滿當當。
從丈量土地,到按戶授田,再到組織生產,遼王治下都有一套成例。這些都是李老三的工作,鄭大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全都讓他辦理。
托福北地天寒,抓緊還能種一茬雜糧,不論收成高低,多少能幫補一些。
……
且放下鄭大帥在朔州不表,來說梁帝在西京洛陽。
去年在晉州、汾州一帶與遼軍小戰,未有斬獲,一是準備不足,一是因為西邊李茂貞不消停。
好在劉知俊回軍後不負眾望,一番打擊下來,促成了延州軍兵變,高萬興、高萬金等三十八將懸崖勒馬、回頭是岸,殺了節度使請降。劉知俊遂趁機合高萬興等兵,再奪延、鄜、坊、丹諸州,立功不小。
西邊暫時平定,梁帝便將敬翔喚來商議北征之事。
“春耕已妥,我欲北征盧龍,敬公以為如何。”
請注意梁帝這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
還能如何?
按敬翔的意思,早就該弄死李可汗了。
敬翔道“晉、絳,澤、潞,俱在我手,河東南出無門。可發兵討河北。縱不能一股蕩平,亦當大掠義昌、義武、瀛莫諸州,剪其羽翼。
我聞義武軍調往代北去了,此時出兵,正當其時。”
對於又臭又硬的李可汗,梁帝確實是有點逃避心理。問題是,逃不了啊。這王八蛋摧枯拉朽一般並了河東……
對於敬翔的建議,梁帝頗覺滿意,道“當以何人為帥?若通美能去,我還是想讓通美過去。”遍觀諸將,梁帝還是看著葛從周順眼。
敬翔也知道葛從周靠譜,若當初是葛從周在潞州,哪怕就是全用雜魚,也不至於搞得這麼灰頭土臉。“奈何葛公身體實在不成啊。”
“是呀。咳,千軍易得,一將難求。”
記起當年,梁帝曾與長子說,自己這裡是人太多。結果也不知道是不是賊老天瞎搞,幾個靠譜的宿將死的死,傷的傷,雖然也不至於說無人可用,但是,梁帝就是覺著彆扭。
敬翔建議“王景仁如何?”
“王景仁用兵不差,然來歸時短,以其為帥,恐難服眾。”梁帝道,“劉知俊如何?”
敬翔當然知道王景仁是差點意思,他本來也是拋磚引玉,至於劉知俊麼……
這廝投過來也有十六七年,資曆不短。近幾年劉知俊在關中打得有聲有色,去年在潞州的表現也是可圈可點,至少救援及時保住了澤州。
觀其用兵也很有章法。
敬翔遂道“希賢用兵,張弛有度,頗得葛公三味。”
希賢,是劉知俊的字。
“哈哈,你也這樣看?”梁帝喜道,“我擬設北麵行營,以劉知俊為帥。至於調遣哪部兵馬,以為誰將,愛卿勞心為我籌劃。”
“敢不從命。”敬翔望望天子,道,“聖人,獅子搏兔當用全力。李可汗取河東半歲,薄賦斂,整軍紀,頗得人心,不可再使其做大了。”
敬翔真希望盧龍還是劉仁恭那蠢豬做主,有他在,定能將盧龍的家底敗光,為梁朝送上一份大禮。
可惜不是呀。
晃哥自然是聽出了這位老臣的不滿。
是該早早剪除盧龍。
本來呢,河朔三鎮死氣沉沉,梁帝確實沒太將他們放在眼裡。尤其當初劉仁恭兵敗魏博,都那個狗樣了,梁帝就大意了。
誰能想到李可汗這麼能折騰?
其實一直是有機會的。至少張存敬打瀛州那次,若能專心,哪怕打不下來,至少也得把瀛、莫兩州給他毀了。
盧龍過半人口在此,沒了瀛、莫,養個鳥的兵。
但世上沒有後悔藥啊。
如果有,晃哥想吞下一大缸。
梁帝語氣悵然地說“是呀。總說不能養虎為患,總是不能專心。公且妥為謀劃,一定功成。”
聖人都這樣了,敬翔也隻能收工,唱個喏,準備跟天子聊幾句就撤。
卻有個中官托著一卷文書直呈天子。
敬翔便眼觀鼻,鼻觀心,隻拿眼角偷看天子表情。
卻看梁帝隨手打開,隻一眼就黑了臉。
敬翔心裡咯噔一下,感覺又要出事。
果然,天子咬著牙看完,將書一丟,怒道“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敬翔瞄著那絹紙飄飄蕩蕩來在麵前,看吧不講規矩,不看又很揪心。
梁帝道“敬公你看看吧。”
天子說話的聲音倒是平靜了,但是敬翔的心是徹底沉了下去。
聖人若破口大罵,往往是雷聲大雨點小,一旦這樣平靜,反倒要出大事。
敬翔探手將那書取來一看,腦仁也炸了。
繼任王重師去長安坐鎮的劉扞,舉報前任王重師有反意。
言之鑿鑿,列數王重師三大罪狀,一曰供奉不及時,一曰與李茂貞有往來,一曰擅發兵。
擅發兵,是說去年以來,正是王重師擅自發兵攻擊李茂貞,所以引發鳳翔兵禍亂關中。
與李茂貞有往來,說是有人證,言之鑿鑿。
供奉不及時麼,這幾年長安往東京供奉確實有波動,時多時少。
敬翔作為崇政院一把手,對各大將還是很關切的。
就劉扞所說這幾件事,不能說是捕風捉影,至少也是胡說八道。
李茂貞在西麵鬨了這麼些年,怎麼分得清誰先動手?再說,節度使就有遇事發兵的權力,又不是來打東京,哪有擅發兵一說?
與李茂貞往來?證人不好找麼,三木之下何事不成。
至於說王重師造反?
人家什麼資曆,天子說讓回京,王重師就卸任回來,這是要造反的樣子?
至於供奉不及時。這就更扯了。要供奉也得有錢供奉吧。天子幾次西巡,恨不能把關中搬空,就關中現在那凋敝的樣子,支撐本地駐軍都辛苦,每年還都能擠出點錢糧運過來,可以了。拿這個說事,這不是雞蛋殼裡挑骨頭麼?
前陣子天子要給王重師挪個窩,敬翔表示認可。
大將久鎮一地易出禍患,該移鎮就移鎮,該收權得收權。但是你劉扞這麼搞就過分了。侍衛親軍、禁軍重整剛剛搞完,後麵還要相機收藩鎮之權。其實,這次調王重師進京,也是一次重要嘗試,多少人都看著呢。
如果王重師順利下課,後麵再換帥,會少了很多阻力。
不排除有個彆喪了良心的,但是大部分兵頭們也未必就都願意造反願意鬨。如果能有個好結果,安安穩穩做個富家翁不好麼?
你看人葛從周,多好。
但是你劉悍這麼搞,是不是瘋了。
不能讓悲劇發生。
敬翔抖抖精神,道“聖人,臣聽到一個傳言。”
“哦,你說。”
“我聞劉扞到鎮,與重師有些齟齬。”
“齟齬?”梁帝口氣輕挑地說,“劉扞就是一條狗,那也是代朕過去。他王重師甩臉這是給誰看?”
敬翔心說,大哥你這就不講道理了。人家王重師在長安乾得好好地,說讓他交權,人家也交了,沒下絆子撩陰腳,哪怕鬨點情緒也正常吧。
劉扞是啥好東西了,這麼多年誰不知道?
“聖人……
“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