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政治上,許多有為女子走出後宅,走進宮廷,成為為武則天參知政事的女官。
司馬慎微之妻李氏、殷履直之妻顏真定、韋餘慶之妻裴氏、禦正庫狄氏、鄧國夫人竇氏以及,那位著名的“女中宰相”上官婉兒。
抄寫的女官們爆發出一陣低低的驚呼她們有些人在光幕中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上官婉兒看似冷靜,但她在小腹處交握的雙手突然狠狠地互相抓緊了。她慢慢放鬆下來,卻胸中一酸,多年的辛苦謹慎似乎都有了最好的回報。
太平公主狀似不經意地用餘光瞥她一眼,看到她漂亮的眼眸中遮掩不住的細碎亮光,本想輕嗤一聲,卻也忍不住彎眼笑了起來。
李容微手一抖,筆下差點劃出一道淋漓的墨痕。但她仍舊緊緊抓住手中的筆,緊得手腕都微微顫抖,她絲毫不覺,心中綻開燦爛的煙花。
司馬慎微之妻李氏雖然隻有一個姓氏留下,但是這種莫大的滿足感依舊充斥著她的心房。之前,雖然成為女官,參與政治,但李容微始終認為自己隻是一個後宅女子。能幫助聖人辦事是榮幸,是能為家族爭光的事,但她也不會奢求更多。
從前的李容微隻做自己分內的事,她從來不能理解上官婉兒對政事的熱愛,從來不能理解她為什麼永遠精力充沛,永遠野心勃勃。
但是一句“司馬慎微之妻李氏”讓她內心的什麼東西瘋狂膨脹。史書留名這種感覺太奇妙了,心中的滿足感甚至甚於那些曾誕生於她手下的詔令被頒布的時候。
不想僅僅留下一個名字,不想隻是一個作為司馬慎微妻子的“李氏”,她想她想什麼呢
她想在冰冷殘酷的史冊裡留下“李容微”這個個體存在過的痕跡。
不是作為某人的姐妹、母親、女兒、妻子,而隻是她自己。
不是其中人,不解其中味。
李容微恍惚間覺得,她似乎知道為什麼即使這個名利場血腥至極,依舊有無數男兒前赴後繼地投身了。
但是,由於武周一朝女官製度主要存在於上層宮廷之中,在武則天退位後,帝王不再需要這些女子乾預政事,參政女官們就大多離開了宮廷,這個群體也不可避免地走向解散。
上官婉兒因政治立場慘遭唐玄宗李隆基殺害,她的墓遭到損毀墓室頂部已經完全塌掉,四麵磚牆最高處僅餘13米,地磚被揭的一塊不剩,原本墓室西部棺床的位置被徹底鏟平,墓室裡沒有一件隨葬器物,棺槨和遺骨不翼而飛
太平公主被李隆基發兵擒獲,賜死於家中
各女官均未在曆史上留下名字,隻有墓誌銘上一個個冰冷的“李氏”、“裴氏”、“狄氏”留存人間
武則天時期或權傾一時或才情傾國的女兒們,在她逝去後也大都東離西散、不得善終
男人不管得誌或是不得誌,隻要有一方麵有才華,都會被學者、史書或者各種筆記記載,而女人們從出生起就長在深深的閨閣中,或者落後的村落中,哪怕有驚世的才華也常常被掩蓋,就算足夠幸運,她們的事跡顯露於人前,也大多晦澀,被人打壓。
“即聞,亦不過如野燒之跡,流螢之火,若隱若現,若存若亡而已。”
武則天本來是不怎麼把光幕所說的內容當回事的。
畢竟看來看去,這神跡都是在說女子的事,想來是想讓她這個女帝女人的地位。
武則天雖然是女人,可她更是一個帝王。她最重要的是權力,除此之外,什麼男人女人,不過都是為了權謀的工具。提高女性地位對她的統治沒有用,她並不打算跟著光幕所指引的去做。
可是可是,如果史書中的女人是“野燒之跡,流螢之火”,那她的身後名呢她費儘心力作為的一切,終究會在後世男人的抹殺下成為泡影嗎
武則天的心第一次動搖了。
“李隆基”太平公主輕聲念叨著這個名字。
就是你,殺死了我和婉兒
那就讓我的政治生涯從你開始吧。
哪怕你現在隻是一個五歲的小孩。
太平公主不知道,她現在的側臉看上去是與母親如出一轍的冷酷。
好在,好在尚有依稀的痕跡供後世的人們去追尋。
在那些女官丈夫的墓誌銘裡,在被刪改過的史冊的角落裡,在世人們口口相傳的故事裡。
就如同太平公主為上官婉兒所立的墓誌銘,經過歲月流轉,經過朝代更迭,經過山河變遷卻仍然矗立,無言地訴說著一個優秀的女人對另一個優秀的女人生前死後最真摯的情感。
“巨閥鴻勳,長源遠係。冠冕交襲,公侯相繼。
爰誕賢明,是光鋒銳。宮闈以得,若合符契2。”
上官婉兒怔怔地看著光幕,無聲地跟著念“瀟湘水斷,宛委山傾。珠沉圓折,玉碎連城甫瞻鬆檟,靜聽墳塋。千年萬歲,椒花頌聲。”
她抬起淚水迷蒙的眼睛,對上了太平公主褪去冰冷的、如花的笑靨。
但願一千年一萬年之後,尚有人同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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