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紈絝到底是長歪了啊……
李宥不情不願地和張衡一起進門。
“郡王要學課了,不要打擾。”小廝守在門邊,揮散了一眾下人。
“侍中今日怎麼得空來我府裡了?”李宥笑道。
“自然是想殿下了。”張衡的聲音溫和,聽上去一本正經。
“我又做錯事了?”李宥忽而問道。
不思進取整日玩樂,在眾人眼裡這都不是錯,反而太過進取才是錯。
張衡點點頭“平西進宮那日,殿下也去了。”
李宥一臉疑惑“我不該去嗎?”
張衡搖搖頭“殿下該去嗎?”
兩人相視久久,終於李宥還是開口問道“我為什麼不能去?”
張衡回答道“殿下的消息太靈通了。”
“我做了掩飾的。”李宥辯解道。
“那又如何?聖人還是懷疑了。”張衡說道。
這樣的對話糾纏下去是沒有意義的,但是李宥還是忍不住委屈地問了一句“所以我必須要娶她嗎?”
張衡點點頭“是。”
李宥神情頹敗,這天下是聖人的天下,他就隻能做一枚棋子嗎?
就算沒有任何威脅,也還要做一枚棋子嗎?
“顧宅前幾日綁了幾個宮婢,送去了京兆府,京兆府府尹將人流放南疆了。”張衡說道。
“我也會被流放南疆嗎?”李宥苦笑。
“現在還不會。”
那麼以後呢……
“以後或許會有生路,但在那之前,請殿下保護好自己。”張衡說完,便告退了。
小廝打開門,恭送張衡出門。
張衡一邊走一邊碎碎念“真是冥頑。”
“郡王還是不肯好好讀書嗎?”府裡的管事擔憂地問。
“管事放心,聖人那裡我會好好說的,隻是郡王心不在此。”張衡溫和地勸慰道。
這叫什麼事!還要張侍中去跟聖人說好話!管事歉疚地低下頭“勞煩侍中了。”
風口浪尖的顧瑜沒有得到安生,才安靜了一兩日就又有人找上門。
家裡的七八個婢女發賣出去後,顧瑜沒有讓招新的下人,她本就不需要這麼多伺候的人,養著她們還要發俸祿,這對窮鬼顧瑜來說可不好。所以在甘娘子著急地張羅買奴仆時,顧瑜連忙製止了。
“不要招人來了!我喜歡清淨一些!”
以前在西北時顧淮就喜歡給傷兵發錢發布,所以偌大一個將軍府,變賣了之後也就兩萬貫的餘錢,加上了聖人的賞賜除去花費也堪堪三萬貫。
“乍一聽挺多的,萬一通貨膨脹了呢?”顧瑜皺著眉頭。
什麼膨脹?管家和甘娘子麵麵相覷。
雖然有些聽不懂,但是顧瑜不喜歡府裡人太多,因而招人的事就放在一邊。
古伯如今是在門上做門房的工作。
“找我?什麼人?”顧瑜不解地問古伯。
“說是采蝶軒的大掌櫃。”古伯回答。京城裡的人他不認得,但是采蝶軒還是略有耳聞的,一個規模很大的金樓,在大周各地都有分號。
“誰?”沒想到顧瑜還沒發話,甘娘子就失聲喊了出來。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甘娘子連忙告罪然後解釋道“采蝶軒是我朝最大的金樓,經營脂粉首飾,換句話說就是金山銀山……”
“這樣的商號,背景也不小吧?”顧瑜問道。
甘娘子點點頭“正是。采蝶軒的幕後主家,正是當朝大相公王充。”
顧瑜聽到這裡不免驚訝“不是說官員不得經商嗎?”
“皇後殿下姓王。”甘娘子含蓄地暗示道。這在京城不是秘密,所以這話是可以告知顧瑜的。
謔……
“因為是外戚的原因,王相公位高權輕,因此經營商號也是無傷大雅的事。”
實際上王充不是因為女兒是皇後才當上宰相的,而是因為他有權有勢還有籌謀,女兒才有幸成為皇後的。成為外戚後王充手上的很多權力都交了出去,如果可以重來一次,他也未必想當外戚。
這樣背景的人為何找顧瑜?
不禁甘娘子不解,顧瑜也很疑惑。
來人被請進門,一身金玉打扮,身姿窈窕,再一看,臉看著還挺年輕,但是頭發略有銀白,少說也有三十多了。
身後跟著兩個婢女兩個小廝,通身打扮很是氣派。
來人倒是不倨傲,儘管身後是王相公,還是規規矩矩行了禮,待顧瑜賜了坐後才坐在下方,開始自我介紹。
“我是采蝶軒的大掌櫃,人都稱一聲玉娘子,今日有事叨擾郡主,先帶了禮物賠罪。”說著就吩咐婢女呈上一個盒子。
玉娘子打開盒子,包著錦帕拿出裡邊碧綠的簪花。
“一點兒小玩意兒,希望郡主喜歡。”
簪花樣式彆致新穎,簪挺細細卻是純金的,在尾部更是鑲著一塊晶瑩剔透的翠玉,一看就非凡品。
甘娘子小心翼翼地接過盒子。
顧瑜開口問道“東西不錯。玉娘子找我何事?”
這麼乾脆呀……
玉娘子有些不知道該怎麼接。以往打交道的人都是客客氣氣說半天場麵話才開始說正題,不過今日是跟一個小兒打交道,想來小兒都是這般心直口快。
想到這裡玉娘子也不拘泥於客套,直接說出了自己的訴求“此趟叨擾,是為了跟郡主做生意。”
生意?顧瑜腦中靈光一現染發劑?!
果然玉娘子開口說道“壽城的分號傳來消息說章府的大夫人頭上的白發居然一夜之間都變成黑發了……仔細查問了才知道是郡主在章家借住時,給皇後殿下準備的禮物,在那裡也留了一份。”
玉娘子滿臉微笑,並沒有撕破臉要告狀。
章夫人果然按捺不住提前用了啊……這人,真不知道說她什麼好了。
其實這事說小不小說大不大的,端看皇後會不會追究。王相公的人既然已經找上門說做生意,可見是不會追究了。
“玉娘子此次來是要問我染發劑的配方了?”顧瑜開口問道。
這般直白的詢問是小孩子慣有的,玉娘子點點頭。實際上在來之前她吩咐手下研製了幾天,一樣的原料總做不得一樣的效果。去稟明了王相公,才知道宮裡有一罐,和她們做出來的東西看上去隻略微有些不同。
然而就是這個略微有些不同就差之毫厘謬之千裡了。
人為財死,這種東西商機很大,玉娘子不得不親自上顧宅跑這一趟。
“那先定好,我八分利。”顧瑜說道。
一聽這話玉娘子差點背過去氣。這個平西郡主年紀不大口氣是真不小,八分利?她原想分個一分利給她就行了。要知道如果不是采蝶軒幫她賣,在她自己手裡可是一文不值的。
以往談生意也有劃價的,但可沒有見過這麼過分的。
玉娘子當下臉色就變了想要生氣,但是想了想這是個孩子,跟她甩臉子萬一她看不懂怎麼辦?還是個郡主,跟她甩臉子她看懂了但是不害怕又怎麼辦?
一瞬間玉娘子心中閃過了無數個想法。
“是這樣的,郡主您可能不懂,東西的成本費人工費店麵費都要占很大一部分,還有要跟上邊孝敬的人情疏通什麼的……”玉娘子想了想說道,但是又擔心她聽不懂,一邊說還一邊看著她。
顧瑜點點頭“那這樣把,公平一點,五五分賬。”
說罷又抬手打了個哈欠。
難道她沒有打算拿這個售賣?說的也是,畢竟是個郡主。萬一沒談成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玉娘子心裡有些慌張。
以往都是彆人求著她合作,就算有些人故意拿喬玉娘子也不吃這套。但是今天是跟一個小孩子談生意,這個“染發劑”說不定就是平西侯什麼時候繳獲的秘方,指不定很珍貴,萬一顧瑜不打算賣呢?
“郡主,來之前王相公也說了,最多隻能讓三分利。”玉娘子說道,然後又連忙補充了一句“這三分利就不少了,如果放到采蝶軒來賣一年至少五六萬貫!”
這麼多!屋子裡的其他人忍不住驚呼。
“利潤這麼大?”顧瑜沒有驚呼,而是繼續問道。
玉娘子笑笑“這東西稀奇,既然稀奇就可以定一個高價,成本又少,主要是秘方難得,所以賣出一份可以說全是利潤。”
顧瑜追問道“定高價會不會賣不出去呢?”
玉娘子想笑,又怕失禮,忙用袖子半掩麵捂嘴笑,心想果然是小兒“我的郡主呀,會用染發劑的人都是三十以上的家裡的主母了,這樣的人往往掌握著一個家族的銀錢,在族中地位還不低,這樣的人一年要花多少錢買胭脂脂粉?彆忘了這裡可是京城……”
京城裡的有錢人可是一抓一大把的,上街走一圈十個人裡至少有一兩個是當差的——城門吏和街道管製當然也算。
若不是看到了商機,真以為她閒得沒事做了嗎?來跟一個小童卑躬屈膝?
顧瑜聽罷恍然大悟差點忘了高官大臣們也是有妻女的,所以說女子地位低也是看出身的。出身好的,隨便打扮一下的花銷就能抵上平民一輩子的收入。
“那……郡主是同意了?”見顧瑜能說通,玉娘子連忙趁熱打鐵道。
同意麼……既然對方搬出了王相公,再拿喬就有點惡意了,她本來說八分利也隻是想讓玉娘子砍價時彆砍太狠有個餘地。
顧瑜點點頭“嗯,我們明日去京兆府過文書吧!”
玉娘子連忙讓小廝取出早已帶來的文書,道“文書已經帶來了,隻需要把分紅添上就可以過府了。”
看來真是急不可耐了。顧瑜麵上沒有過分欣喜,但是心裡卻止不住了正愁皇後殿下沒有用染發劑,皇後殿下家裡的人就替她鋪好路了;正愁沒有錢,就有人送錢來了。
最近真是過分幸運了。
歡歡喜喜過了文書一式兩份送走玉娘子,顧瑜終於可以歇口氣了。
“日子要好起來了。”她自言自語道。
……
京城最近很是熱鬨,因為京城最大的脂粉金樓裡出現了一種可以讓頭發由白變黑的神奇物什,名曰“青絲來”,當然不是永葆黑發的,最多可持續兩個月,隻需要洗頭後塗抹在頭發上即可。
對於每天都要打扮的官家娘子夫人們來說,追趕潮流是必不可擋的。雖然一百貫一小罐的價錢讓很多人都望而卻步,但還是有很多富貴人家都爭相代購買。
“是不是真有這麼神奇啊?”有人不信。
“真的,喬夫人你知道吧?禦史中丞家的呀……用了一次,洗淨之後頭上的白發全都不見了……怎麼會沾衣服上,不會的……”有知情人士解說道。
“看來青絲來很受夫人們的歡迎啊……”又有人感歎道。
有人搖搖頭。
難道是不認同嗎?
“何止夫人們,王相公家的小娘子們也在用呢!”
“她們用什麼?她們又沒有白發!”有人疑惑,心裡還有些憤憤,這些普通人家買不起的東西居然有人不需要用還買?
“那可是王家……王!”那人提醒道。
前邊那人頓了頓,又問道“可她們還是不需要用啊?”
“據說除了白發變黑,日常用也能保養頭發呢……女子們都是這樣,生怕自己容顏不再,都是金貴養著……”
“朱門酒肉臭啊……”
“你這麼說還不是因為買不起?”
“你就買得起了?”
“……”
不管褒貶,京城裡的話題都是“青絲來”了,並隨著采蝶軒各個分號推用,這東西很快就遍布了大周中原江浙關內各部——這些富庶的地方是最有消費力的地方。
待到消息傳到海州張津的耳朵裡,他不由感歎了一句“好營銷。”
這才短短幾日,“青絲來”在海州的流水就已經快一萬貫了。他看著手中錢莊的賬冊,這些記錄雖然不會明確標注哪些是“青絲來”的交易,但是粗略一算還是能推算出來。
現在買的多的其實還是商人,或倒賣的,或贈人的,或獵奇的。他家裡的長輩們隻要在家裡有點地位的,不論男女都折騰了起來。
不要以為隻有女子們愛美,男子們同樣怕老,怕彆人看見自己的一頭白發。
但這些都不是讓張津驚歎的,他所驚歎的是彆的。
這個“發明”“青絲來”的人,是誰?是周朝的人?還是……也是穿來的?
“三郎君,大老爺喚你!”小廝急急忙忙跑過來,看見張津拿著壽城的賬冊“郎君又在查賬嗎?”
都快年關了還這麼辛苦啊……
張津將手中的賬冊放進匣子裡鎖好,然後拍了一下盯著匣子看的小廝的頭,說道“看什麼呢,走吧。”
小廝縮了縮腦袋,“嘿嘿”笑了。
“大伯喚我何事?”張津邁進張家大房的廳堂裡,開門見山問道。
“海州的青絲來斷貨了,采蝶軒的曹主事想讓咱家幫著去京城進貨。”張大老爺說道,當然,這批貨的紅利會給張家分一成,不過張大老爺並沒有說。
快過年了,大房的郎君出去不合適去,三房四房的人又冒失,確實隻有張津可用了。
“好。”張津毫不猶豫地答應道。
“我知道已經年關了,不方便外出,但是……你說什麼?”張大老爺懷疑自己幻聽了。再有快一個月就要過年了,這個時候家裡誰都不願意出去,都想在家裡享福,所以他才會選擇張津出去,這小子在家裡太礙眼了,明明是二房的,卻比他的兒子還討張老太爺喜歡,這可不成。
“我說好。”張津重複了一遍。
“你……你……”你為什麼答應得這麼乾脆?張大老爺摸不著頭腦。
“張三身為張家子弟,自然要為家裡的事忙碌,這也是我的義務,大伯父不必介懷。”張津說道。
這小子,說的大義凜然,不就是怕彆人看不到他在做事嗎?
“何況采蝶軒的背景是晉陽王家,和他們打好關係對我們萬盛也有好處。”張津笑著說道。
他說的頭頭是道,張大老爺都想讓自己的兒子去跑這一趟了,但是想了想實在舍不得,最後還是點點頭,吩咐自己的人領他去見曹主事。
張津的小廝站在一旁摸了摸鼻子,心說這大冬天又是快過年了,還往外邊跑,張大老爺真是把二房往死裡欺負啊……
“這算什麼欺負。”張津一邊盤算要帶些什麼,一邊跟小廝說道“我剛想著要怎麼去京城,大老爺就幫我安排了,多好。”
好個屁!小廝心中不免爆粗。要是真的是好事哪會輪到他們二房?這樣子明顯是好處都被大房收了,二房出力。三郎君平時也不傻啊?怎麼今日這麼糊塗?不管傻不傻張津都如願踏上了和曹主事一起去京城運貨的路,這一趟費多少功夫他不在意,他隻在意自己的猜測。
既然一起上了路就避免不了搭話,張津也從曹主事的話中了解到此趟去京城的目的——青絲來確實賣得很好,但是京城沒有交秘方給分號,而是死死地攥在手裡,隻把成品運出來賣。
海州雖然經濟繁盛,但是海州的采蝶軒也隻是個小分號,第一批貨並不多,再進貨就需要有商隊的萬盛錢莊出人手幫幫忙。
這樣的藏私行為張津可以理解,畢竟方技這種東西如果人人都知道的話,就不稀奇了。賣得這樣高的價格絕不是因為原料,而是因為配方和營銷。
但是再細密的,比如拿出配方的人是誰,就問不到了。這種東西也不能貿然問,不然說不好要結仇的。
張津按捺中心中的激動,靜靜等待到京城的那一日。
商隊走得很急,因為曹主事說很多沒有買到的人已經交了錢預定了一些,大家都想新年有一個新的氣象,圖個吉利,也圖個體麵。人都是虛榮的,哪怕都是四五十歲的人了,過年一看彆人一頭黑發,你好意思頂著一頭白發?那豈不是說明自己不如彆人?那可不行!
因為海州距京城並不遠,又是急行,所以四五日便到了。
曹主事著急忙慌地去金樓拿貨,張津沒有一起去,而是到萬盛錢莊打探消息。
“不瞞郎君說,這個很多人都想探問,但是知道了又怎麼樣,誰敢去撬王相公的牆角。”錢莊的主事為難地說道,以為張津是想探尋秘方。
“並非是這個……我找這個人另有原因。”張津說道。
另有原因?除了這個還能有什麼原因?主事不解,但是總算明白了張津有所需求。
“之前也著人或明或暗地打聽過,采蝶軒瞞得很緊。”所以還是不知道。
“我聽說在此之前采蝶軒的大掌櫃去了一趟平西郡主府?”張津問道。
“說是去送東西的,這個郡主雖說是個孤兒,手裡可不少錢呢……”主事不懷好意地笑道。
送什麼東西能勞動采蝶軒的大掌櫃?張津不解,但沒有再問主事了。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個主事麵上叫著三郎君,但心裡並不把他當回事。這些人在張家管事二三十年,早就眼高手低油滑得很。
“看來還是得我親自出馬啊……”張津喃喃自語道。
……
張津躊躇了幾許,還是帶著小廝叫了顧宅的門。
門開了,是古伯開的門,看見這位滿臉皺紋卻一頭黑發的管家,張津暗自腹誹這就是那個染發劑吧
稍稍一打量,張津兩手並在身前行禮“小生海州張竹清,家中行三,想與郡主做個生意。”
古伯擺擺手“是染發劑的事吧?和我們家沒有關聯,快走快走!”
可見這幾日沒少被人打擾。
張津深吸一口氣,然後繼續說道“我找貴主另有他事,還望門房通傳則個。”
怎麼看他有些緊張?古伯正疑惑,然後就見張津的小廝偷偷摸摸遞過來一張紙。
什麼東西?古伯搭眼一看,嚇了一跳。
海州進奏院的飛錢,一千貫!
“我隻問郡主一句話。”張津說道。
隻聽說過前段時間壽城有個財大氣粗的傻子管事花錢買名望,今日又遇見一個花錢帶話的。古伯看著手中的飛錢券,忍不住給了自己一巴掌。
有點疼……不是做夢……
想了想顧瑜前幾日說沒有錢了,下人都請不起了,又看了看門外這兩個人瘦瘦弱弱的應該沒什麼殺傷力,古伯終於答應幫他通傳一聲。
張津不免舒了一口氣,但是心還沒有徹底放下來。不知道這位平西郡主,是不是“同胞”……
聽到通傳的顧瑜也是匪夷所思,怎麼什麼稀罕事兒都讓她趕上了?
“好啊,帶進來吧!”顧瑜說道。
千金買一句話,她倒要聽聽這話裡的玄機。
人很快就在婢女們好奇的注視下被請進來,大家紛紛想知道什麼話居然價值一千貫,願意出一千貫帶一句話的傻子又長什麼樣。
“長得倒是挺好的……”有婢女小聲說道。
“你是不是思chun了……”有人揶揄道。
“去你的……”
這些調笑的話沒有讓來人的腳步有任何遲鈍,他從容不迫地隨著管家進門一路穿過遊廊走到大堂。
然後就僵在了門口。
“是你!”來人驚呼道。
“是你?”顧瑜疑惑道。
她看著張津的表情,發誓如果這個人膽敢扯什麼一見傾心千裡尋愛的戲碼,她定要讓下人們打斷他的腿!
來人果然欲言又止神情激動。
顧瑜也做好了趕他出去的準備。
隻是沒想到他開口說了一句話,不僅和染發劑無關,甚至在周朝都不太可能聽到。
“同誌們辛苦了!”張津鼓足勇氣說道。
什麼?什麼辛苦?
“為……為人民服務?”顧瑜不可置信地接了一句。
什麼服務?他們在說什麼?
顧宅的婢女們麵麵相覷。
然而就在顧瑜接完這句話以後,兩人都沒有再開口。
說些什麼吧,千裡迢迢過來找人家……可是實在沒有什麼可說的,之前他們也不認識,他隻是聽到染發劑的消息,才有了這個大膽的想法。真的被證實後,張津反而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說什麼了。
“你們先下去吧,我有話要同這位張郎君談。”顧瑜吩咐道。
下人們被支開,就連四語也被帶了出去。
“真是同鄉?”顧瑜心裡五味雜陳,不敢置信地問道。
“真是!”有人開頭下邊的話就好說了,張津不由感慨道“我來這裡九年了,沒想到還能見到同鄉!”
顧瑜抬頭看著他,十七八歲的樣子,長得還不錯。
“你是魂穿還是身穿?”顧瑜問道。
“魂穿啊,我原身都快三十了……”張津答道。
顧瑜頓了頓,忽而笑了“那你是位大叔啊!”
“叫什麼大叔,是俏郎君呢。”張津佯裝不滿道,還原地轉了一圈“怎麼樣,玉樹臨風罷。”
顧瑜哈哈大笑。
“你呢?”張津也好奇地問道。
顧瑜搖搖頭“我不記得了。”
“那你怎麼做的染發劑呢?”這句話如果換個人來說,會讓人覺得是在質問。但是張津滿眼滿臉的疑惑,並無不滿。
他是單純好奇這個問題。
“腦子裡邊的東西亂亂的,很多無關緊要的東西都記得,怎麼死的,活了多久,倒是忘了。”顧瑜平靜地回答。
氣氛突然冷了下來。
張津連忙扯開話題“要不咱倆也做個生意吧?”
這樣以後就有借口來往了。
“生意?什麼生意?”顧瑜好奇地看著他。
“我雖然是張家二房的嫡子,但說到底還是不如大房的地位高,我要是想做出一番成績,少不得要自己琢磨一個省錢的路子。”張津解釋道。
“既然是同鄉,你可以造造玻璃,造造花露水注致敬王子豪什麼的,豈不是很容易發財?”
張津歎了口氣“我一個搞金融的哪裡知道這些,早知道會……我小時候就應該好好學習。”
顧瑜又哈哈大笑“彆傻了,學校又不教這些。”
張津忍不住看過來,她樣貌端正,臉頰略有些嬰兒肥,年紀小小看不出來傾國傾城,可愛倒是挺可愛的。初見時還覺得是個拘謹的孩子,現在居然也有這樣的大笑。
顧瑜見他看得認真,忍不住打斷了他。
“你在張家過得不好嗎?”
張津歎了口氣“說過得不好罷,實際上過得還不錯。我以前就是做金融的,到這家也算專業對口。”
“但是不太幸運的就是沒有隨機到大房。在這個嫡長為尊的朝代,厲害可以讓你過得好,但是厲害不能讓你過得最好。”
始終在一幫不如自己的人手下謀生,怎麼甘心?
“你胃口很大啊。”顧瑜說道。
過得好還不行,還要求過得最好。
張津點點頭“是啊。不瞞你說,我以前看過一些小說,主角各個多牛掰各種金手指,怎麼到我就不行了呢?”
他皺著眉頭,看上去是真的疑惑。
“我覺得是因為……”顧瑜故意停下,然後看張津果然被吊起了胃口,才補足下邊的話。
“我才是主角。”
嗬……這小孩子。
“你是主角,我也可以是主角啊。所以你這個主角還有沒有什麼妙招可以給我這個主角的?”
顧瑜果然低頭沉思。
“這樣吧,你給我點時間我好好想想做什麼。”顧瑜說道,“染發劑這個,畢竟是漢朝就有先例,我想著大周的人不會太難接受。再做彆的,一時之間也想不到合適的。”注1
畢竟染發劑這種材料常見成本低又能賣高價的東西並不多,要做什麼總要考慮周到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