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取黃粱!
前院的熱鬨人聲漸遠,過了林蔭夾道的小路,視野變得開闊起來。蕭川聽見熱鬨的呼聲,扭頭看見蕭家一群孩子正在假山前頭玩耍。離他們五步遠放了個雙耳細頸的銅壺,身前擱了個箭筒。
他一眼便瞧見自己那兩個同父異母的哥哥——蕭敬和蕭晟,此時一個正彎腰取箭,另一個手裡抓了幾支小箭,照壺裡一丟丟不中,再丟幾支又不中,急得臉皮漲紅。另一個取了箭把他推到一邊,往壺的方向丟了幾次,卻照舊落空。
蕭川看得明白,那群孩子堆裡就屬自己的倆哥哥最大,壺裡也不是沒有投中的箭。果然,輪到邊上一個穿著藍色長衫的男孩兒,箭便乖乖入了壺口。
那倆人的臉色就有些不大好看。
可顯然這份兒還沒丟夠,等這些人依次輪過來,每個人或多或少進了幾支,連女孩兒們也不例外。孩子都是愛熱鬨的,蕭敬和蕭晟被一片哄聲包圍,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開了染鋪似的。蕭晟更是幾步走到銅壺跟前,“鐺”地一腳把銅壺踢倒。那壺滾了滾,又被雙耳擋住,很快就不動了。
人群頓時安靜下來,一個穿著青色小褂和襦裙的女孩兒便眉毛倒豎,挑起下巴,指著倒下的銅壺“蕭晟,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蕭晟笑了一下,拔高聲音,“你們什麼意思?”
他頓了話,卻瞧見對麵女孩兒隻盯著他,周圍一圈視線,讓他越發火大。
“啞巴了?你們……”
穿藍衣的男孩兒從人群裡走出來,用腳尖將壺口往上一勾,那銅壺便又穩穩立起來。
“這不是還能玩?投不中,多練練也就是了。對不對,青青?”
藍衣男孩瞧著六、七歲的模樣,那些孩子很聽他的話,呼啦啦過去便接著玩上了。蕭青青轉身前卻瞥了怒氣衝衝的蕭晟一眼,不鹹不淡地道。
“隻怕某人練個千百遍,照舊沒那本事。”
“你說什麼?”蕭晟大怒。
他瞪圓了眼睛,蕭青青卻不再搭理他,顧自玩著自己的,“當啷”又往壺裡投了一箭。蕭晟討了個沒趣,冷哼一聲,轉身往通往前院的小路走了。蕭敬見狀也離開人群,快步跟了上去。
看完了熱鬨,蕭川嘴角露出個諷刺的笑。
他有心再仔細看看這裡,便上了廊道,繞著走了一圈。透過不時進出的下人們身後的門縫,看各個屋裡的布置。待他回來,卻瞧見那群孩子把銅壺撂在一邊,圍成一圈嘰嘰喳喳的。
“這就是十三弟?生得忒水靈!”
“真個好看!”
“給我摸一下……”
可隨後就有“啪”地一聲拍響。
“不行,小心給掐紅了!”
蕭川隔著欄杆遠遠瞧著,等了許久,才看見一個穿著粉梅紋紗長裙的婦人步態娉婷地走出來,她懷中抱著的繈褓外頭露出一截戴了金鐲子的小胖胳膊,蓮藕似的白嫩。女子秀美的桃花眸凝視著幼子,邁步進了屋子。身後一群孩子緊跟著她走了進去。
“那就是……”
蕭川瞧著那半截白嫩的手臂,似感受到奇異的引力。走到門口,步子邁進了一半,屋裡頭傳來歡聲笑語,透過屏風影影綽綽地看到晃動的人影。幾個孩子繞著繈褓跑來跑去。蕭川瞧了瞧自己身上灰撲撲的衣裳,撤回了邁進門檻的步子。
他隻是來見識一下高人一等的生活是怎樣的,至於這些人什麼性情,都與他無關。
循著菜香,他轉回前院,宴席已經開始,他瞧見蕭敬和蕭晟兩兄弟在一張桌旁坐著,便大剌剌地走到對麵坐下。
蕭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拍桌子,待要發火,卻被一旁的蕭敬拍了下後背,看了眼周圍人來人往,豎著眉毛一麵瞪著對麵礙眼的少年,一麵低聲對蕭敬道。
“那個賤|種,他怎麼敢來這裡丟人現眼!”
“你也不是不知他的脾氣,待回去了,還怕和他講不明白道理?”蕭敬漫不經心地夾了一筷子筍絲。
蕭晟本來心氣就不順,此時看著對麵神態悠閒、觀賞歌舞的男孩兒,更是慪火。恨恨地夾了一筷子筍絲嚼著,卻是食不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