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取黃粱!
對於簡單的鞭傷來說,照火步滅的說法,紅藥水在背部隨意抹抹便夠了。蕭容卻還記得往常杜芊芊給他處理傷口時,那細致的態度。
最後蕭容到底是喚小廝又取來細布和溫水,火步滅卻趴在床上哼哼著。
“雖然麻煩,但你這麼想被我使喚,我自然也是樂意的。”
“坐起來。”蕭容低頭,又拿了細布,在傷口上費力地一圈圈纏繞。他手臂不得不展平,才能完成這些動作。
末了,還在肋骨一側打了個漂亮的結。
火步滅眯著眼睛,光潔的指端捏上布條,手欠地一扯,卻被一隻小手半途拍掉了。
“扯開我就不給你綁了。”
屏風外傳來篤篤地敲門聲,兩人動作都是一頓,便聽見小廝溫溫的聲音
“家主差小人請步滅少爺和容少爺過去用晚膳。”
“啊,曉得了。”
火步滅應了一聲,餘光瞥了眼小崽兒,卻見他一臉閒適地坐在那兒,眨了眨眼道“你是不是忘了,白天的事兒?”
“沒忘啊。”蕭容看著他,無辜道,“我能怎麼樣?不去自然是不好。”
“你就不怕我那位大哥又發作,教大夥兒對你起疑心?”
“沒事沒事。”蕭容無所謂地擺擺手。
火步滅皺起眉頭,猜不到他在想什麼“彆看我爺爺平時笑嗬嗬的,他拉下臉來可是六親不認。你瞧我後背上的傷就曉得了。你最好有法子繞開這碼事,我信你是一碼事,爺爺他們信不信,就又是另一說了。”
“曉得了。”蕭容一手托著下巴,眼裡盛著笑意,“我都不怕,你擔心個什麼?”
火步滅嗤聲“我是怕你折騰火粲。”
看來火步滅雖然表情冷冷的,可對家裡人都是蠻關心的。
原來的衣裳沾了血,火步滅便喚人取了套新的過來。
蘭蕪院本便是留給客人用的,東西置備得也齊全。火步滅換上新衣,便帶著蕭容出門去了。
在路上的時候,蕭容便詢問了先前張龍回稟的時候,長輩們都說了什麼。
“隻說了些早些年打仗的事。”火步滅看了他一眼,“打完仗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
“是青宸京與西邊一帶合力攻打’裴域’的戰事?”
蕭容什麼書都愛看,對此也有個粗略的了解。
約莫是六年前,那時候北邊最強盛的地區名為北都“太淄”,容納了許多強大的氏族,彼此爭奪不休,不惜頭破血流。
後來當真有一個氏族殺出重圍,就此崛起,太淄眾多氏族儘皆屈從,那個氏族便是掌權後四處征伐、為禍世間的——
裴氏。
裴氏在其族長裴礽胤的帶領下,將勢力從太淄繼續向外延伸,把北方一帶的大小氏族儘數收納於管轄之下。
裴礽胤不但征服了整個北方一帶,還驅使眾多俘虜建立了長長的城牆,徹底地隔離出一塊統一的地盤,並將這塊地盤命名為“裴域”,舉辦“登基大典”,自封為王,號“裴太祖”。
隻是這樣便也罷了。看他在邊界安心地砌牆,原本在外圍觀的眾多勢力也舒了口氣。
可沒想到,這禍精在“裴域”裡窩了兩年,依然貪心不足,帶了一乾猛將精銳,殺向了西方一帶。
越往西走,便多是草原。西方一帶,西都“龍翔”最強。當地人身子骨雄偉健壯,馬背上長大,射箭奇準。
裴軍在這裡著實吃了苦頭。好容易捉了許多部落的首領,不但無法當作要挾,反倒激起當地人的暴怒,反抗越發猛烈。
裴礽胤於是決定從內部著手,勾結各部落首長的親戚,以服從管束為條件,扶持其上位。
以此為突破口,佐以強悍兵力和精湛戰術,裴氏在西方一帶的征伐堪稱進展神速。
龍翔對此感到恐慌,派遣人手支援前線,可裴氏在西方一帶已然成勢,龍翔無法,隻好求助於青宸京。
龍翔使者當時是這樣說的——
“東方一帶適宜休養,東都’邢陽’更是富得流油。裴域與其相鄰,自身更是窮山惡水,為什麼偏要來攻打西方一帶?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裴域與東方之間有’嶽嶺’相隔,高逾千丈,峰頂常年積雪,無人能過;而裴域與中原青宸京之間,相隔赫赫有名的密林’葬魂’,多毒蟲,多瘴氣,多沼澤。且青宸京城牆已建,內部勢力團結強大。
相比之下,隻有西方一帶才是首選。
倘若西方淪陷,裴族勢力與京城之間便再無阻隔。您看他,偌大裴域猶自貪心,待日後奪了龍翔,還會讓京城安生度日嗎?”
兩地彼此,唇亡齒寒。青宸京的四大氏族慨然允諾,派兵支援。就此展開了長達三年的戰事。
雙方損失慘烈,裴礽胤也在那場戰事裡被誅殺,首級於旗杆上懸掛三日,而裴氏則在裴礽胤死訊傳來的當晚,被周圍眾多虎視眈眈的強大氏族給撕了個粉碎。
北方一帶的氏族似乎被裴氏的做法激發了靈感,紛紛狼吞虎咽,最終將裴氏搶奪來的土地分割成了幾大塊,並各自築起城牆經營。
及至今日,西方一帶的地域比起六年前,缺失了幾近一半。失去的那些領土,多被那些北方的大氏族圈進了自己的地盤。
這些都是書本上的東西,描述得粗略。
火步滅聽他問,便點了一下頭“當時湧現了許多驚才絕豔的人物,可不少都在戰事中隕落了。我的大伯便是在戰事中喪生。你那神仙一樣的二伯,也是自那場戰事後便不見了蹤影。聽說是做了方士雲遊去了。”
“我的二伯?”蕭容睜大眼,“原來我有這樣一個二伯?”
太可惜了。
蕭容晃了晃腦袋。
二伯向來是蕭氏的一個禁忌,蕭容也隻是在祠堂裡翻閱家譜時,才知曉了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