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是誰?”
錢言看著他,冷笑一聲,忽然拔高聲音道,“怎麼,你打算連著我的妻女一塊霸占嗎?嗬!我在你們家的賭坊輸得傾家蕩產,如今又被討債逼得無處容身。我的妻女,便是死了也不會給你們這樣黑心的人家!”
火步滅一聽,挑眉道“話可不能這麼說啊,你這樣詆毀我家賭坊的聲譽,我可不能不管了。”
“是啊,”蕭容從身後探著腦袋,也說道,“你輸了,不能怪賭坊老板嘛。”
“你知道甚麼?”錢言對那隻小豆丁吼了一聲。可隨後他便瞧見少年的臉色陰暗下來。
火步滅捏著韁繩,在掌心拍了兩下。
“我聽說你是條挺有種的漢子,倘若我們強收你的房產,便要自戕?”
錢言看見少年冰冷臉色,一時竟不敢再應他。
“我們火氏一向愛民如子,自是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人去死的。”火步滅又慢條斯理地說。
他抬手示意了一下,早有準備的家丁便快步上前,在不遠處立起了一個人形的草靶子。
“這樣,我們打個商量。”火步滅伸手接過家丁遞上來的一串柳葉刀,垂眼看著錢言,“我呢,平時愛好不多,其中一項便是擲飛刀。你和我們立個生死契,當成靶子陪我們玩一會兒,隻要能挨過五下,我們便再不提還債的事,怎麼樣?”
“這……”錢言汗涔涔的鬢角在日照下反著亮光。他隻是想把這些人嚇唬跑,可說起當真舍命,他可沒那個膽量啊!
可周圍的人群裡卻宛如落入滾熱油鍋裡的沸水,此起彼伏的哄聲連成一片。
“錢言!讓我們瞧瞧,你身為漢子的膽氣!”
“方才不還鬨得挺凶猛?這會子是怎麼了?”
“慫了慫了!”
帶著點壞笑的家丁拿著一摞紙來到他身前,“刷”地給他發了一張紙。
錢言顫巍巍地接過,入目就看見最頂頭“生死契”三個醒目的大字,頓時腦子嗡鳴,兩眼一黑。
這……這是早就備了一摞現成的生死契,顯然不是為他一人準備的。隻不過今兒個碰巧是自己趕上了,順手便發了一張。
把拇指按上紅印泥,再往紙上按下去,錢言有些分不清現實的感覺。
耳邊傳來鬨哄的聲音,是圍觀的人在起哄。他被推到前麵教人拿繩子繞著手腕往上綁束,心想這樣也好,要是死了,自己便不用再丟人現眼……
原本在老家也是富豪之子,卻因沉迷賭博而被逐出家門。他揣著分配得來的銀兩,雄心勃勃地來城西,卻發現這裡委實不適合自己。
可那少年看著是個練家子,說不得也隻是嚇唬自己,不會傷著自己呢?
錢言從安逸的東邊一帶初來此地,麵對著這樣一群唯恐天下不亂的民眾,又定下了生死契,心裡卻還是存著幾分僥幸,難以相信真有人會這樣把人命當玩笑。
可他不知道的是,六年前,在那場為期三年的戰事以後,京城裡便多出了許多刀頭舔血的漢子,而那些漢子大多都出自城西。
錢言把身體挪了又挪,想方便火步滅定位自己的輪廓,好避開要害部位,可心裡怎麼也不安心。
當他看見火步滅把穿白的小豆丁抱到身前來,往那小小的爪子裡塞了把柳葉刀,抓著細幼手腕,笑嘻嘻地朝這裡比劃時,那點子被熱血激起的膽氣便立時徹底消散了。
那少年似乎不打算自己投擲飛刀,而是像大人把著小孩兒教學一樣,握著豆丁兒的小手朝這裡遙遙地瞄準,比劃。
“來,弟弟,哥哥今兒個便教你體驗一把飛刀的痛快。”
那少年的眼睛興奮地微微發亮。
不……不對吧?
怎麼能這樣呢?
錢言兩腿瞬間便軟下來了。想抗議,張著嘴卻發不出聲來。
那小豆丁還興致勃勃地往這裡瞄準,少年抓著他的手腕“我教你鬆手便鬆手啊,一、二、三……”
頭頂一陣風聲傳來,冰涼的質感挨著頭皮擦進草靶子裡。錢言兩眼緊閉,立時嚎啕起來
“小人錯了!宅院你們隻管收走好了!我不要了!我不要了!”
火步滅聽了,臉上笑意反而收了起來,轉頭又看向一旁的下屬。
那人會意,走到跪在地上的那對母女跟前,露出和善的笑容“二位怎麼打算?”
“……”
不僅是那對母女,就連錢言也愣住了。
“火步滅!你什麼意思?”錢言奮力掙動著,可對方卻看也沒有看他。
那名下屬接著說道“我們城西對於婦女很是歡迎,畢竟少有女子願意來這裡。雖然有許多重情重義的漢子,卻大多打著光棍。您若是願意留下,我們自會辦理與錢言和離的手續,為您安排些簡單的活計,往後是自給自足還是再嫁,都看您自己的意思。”
蕭容瞪圓了眼“………哎呦喂,這城西可真有意思。”
錢言這人的品性自不必說,能拉著妻女跪下,一同要挾債主,又嗜賭如命,自不是什麼好人。
可婦女竟能憑借自己的意願和離再嫁,放到外麵任何地方,都是聞所未聞的。
向來隻聽過“休妻”,沒聽過“休夫”啊!
這麼一想,火家基本也都是一夫一妻,孩子也不多,所以火府占地也不大。
火步滅聽了,解釋道“這也是沒辦法。外頭的女子少有願意嫁過來的,男子倒是不斷往裡進。我們既然掌管城西,自然也要安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