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點小傷他還不放在眼裡。
火府的牢室並不多,每人都是單獨一間,或許是這裡的犯人都待不長久,處理掉了?
門扇被無聲地推開,牢室裡落入了昏黃的光,兩個兵卒走進來,到榻前道“起來了。”
少年慢慢坐起身,蓬頭散發地跟著他們往外走。
兩個兵卒把他帶到審訊室,又進了旁邊的耳室,那裡和長廊連通,通往外麵的出口。
耳室中央擺了一張小石桌,圍繞著數個散落的石凳。張龍抬眼望過來,對麵還坐著兩個人。
少年透過披散的長發看見一對約莫三十歲上下的夫婦,見少年和兵卒們過來,便受驚了似的彈跳著站起,男子望向兩個兵卒,婦人的一雙眼卻緊粘在少年身上。
“把他的頭發攏起來,露出整張臉。”張龍命令道。
兩個兵卒立時把他散在麵前和兩側的頭發攏起來,用手緊緊地抓著。
張龍看向那對夫婦“看準了嗎?這是不是你們的次子?倘若有半句謊話,定然嚴懲。”
“回兵爺,這正是那個不孝子。”男子隻看了一眼“元珠兒”的臉,便趕忙道,似乎急於撇清自己身上的罪責。他身邊的婦人卻盯著“元珠兒”的臉,眼睛眨了眨,便落下淚來。
少年原本還渾不在意地盯著桌角,不經意瞥見婦人眼中的淚,卻愣住了。
直覺告知他,事情因為眼前這個不起眼的婦人,即將變得麻煩起來。
“我兒……受苦了。你那樣老實……再沒有比你對火氏更忠心的小廝,我兒怎麼會是內賊?”婦人走上前來摟住“元珠兒”有些僵硬的身體,嗚嗚地哭了起來。
少年將臉再度扭向一邊,不再理婦人的話。據他所知,這婦人的次子平素話不多。
不料婦人卻淚眼朦朧地抬頭看他“我兒怎的不說話?”
少年看著她,唇畔泛起一絲冷笑“……嗬。”
“我兒聲音怎變得這般沙啞?身上也全是血。”婦人又哭起來,“你可是怨我了?”
她摟著少年,覺著懷裡像摟了塊石頭“我兒見我,竟是半分也不親!”
“這確是元珠兒本人?”張龍忍不住湊過來道。
婦人聞言,捧著少年的臉細細端詳,再瞧了瞧他耳後的小痣,猶疑道“瞧這模樣和胎記倒是不錯的……”
“他也許是用了易容之術。”張龍道,“你再問問他細節,倘若真是頂替了你的次子,那元珠兒本人境遇便危急了。”
婦人抬袖拭淚,也覺著張龍說得有理,哪有孩子受了苦,見了娘不委屈也便算了,還這般冷漠的?
便問道“你平素愛吃麵食,還是愛吃稻米?喜甜否?喜辣否?喜穿甚麼式樣的衣裳?”
少年卻冷著張臉看她,獨獨不說話。
這個婦人委實是個麻煩,她這般在意“元珠兒”,說不準便會發現一些無法掩飾的細枝末節。必須儘快將她趕走才行。
張龍問道“怎麼,心虛了?答不上?”
“喜食麵,不喜稻米。喜辣,不喜甜。喜穿廣袖深衣,幼時卻沒得穿。”少年看著她,“娘,孩兒五歲離家,每月隻在發月例時回家一趟。孩兒的喜好,便是說了,娘當真記得?”
那婦人聞言,愣了許久,隨即眼淚撲簌簌落下“娘對不住孩兒,娘記得……記得你兒時左手使筷,到了後來才板正過來。記得你愛吃湯麵,愛吃甚麼菜,娘也隻能做到這些……”
“你等等。”張龍看婦人畏畏怯怯的,似乎不願再在這裡待上半刻,便皺著眉頭將她一攔,“既然如此,你將他那些習性以及瑣碎小事說出來,我們這邊記錄著,回頭自去審問。”
那婦人低著頭唯唯諾諾,複在桌前坐下。張龍看著兩個兵卒示意,又將少年帶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