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取黃粱!
“火步滅最近不陪你了,於是來找我了?”
人來人往的街道旁,極興旺的茶樓二層單間內,陸芝蘭捧著茶盞,興味盎然地看著對麵的小孩子。
蕭容半分不覺尷尬,晃動著兩條腿,一手托著側頰,眯起眼愜意地吹著窗口和煦的春風。過了會兒才慢慢道
“我在這兒也不認識幾個人,好歹咱們倆也有一起玩兒過的交情在呢。”
“哎呦,蕭家小少爺的交情,我陸某可真是莫大的榮幸。”陸芝蘭誇張地笑了一聲,坐直了身體。
這話裡陰陽怪調的市儈氣息引得小孩子不滿地皺了皺眉“怎麼我不是這個身份,還不能找你說話了?”
“那可不一定唄。”陸芝蘭“啪”地展開一柄折扇,故作風流地搖了搖,又刷地合攏,往光滑的桌麵上一敲,“我們這些紈絝子弟雖說不務正業,但還真不是遊手好閒。我們忙著玩鬨,要不是你這身份,我還真舍不得浪費功夫在你身上。”
“……”蕭容皺著眉頭看他一會兒,忽然挑起眉毛,“哦?那你是十分不甘願的嘍?”
小孩子那雙秀美圓潤的桃花眸微微眯起,眉目間竟流露出幾分不怒自威的意味。陸芝蘭一時竟感覺麵對著長輩似的,又很快回過神來。
陸芝蘭露出個風雅的笑容
“小少爺今兒個是找陸某陪聊呢,還是陪玩兒呢?倘若是後者,我也不敢帶小少爺去太過分的地方,否則火步滅定然要怪罪我的。”
“聊聊,聊聊。”蕭容親善地嘿嘿一笑,音量不自覺小了許多。
“想聽什麼?”少年十指交叉搭在下巴下,魅惑地一笑。
“能和我說說火氏的事麼?我想要聽些書上沒有的。”
“哦,小少爺是想聽些軼事?”陸芝蘭神神秘秘地一笑,眼神賊賊的,“這些事兒確然有趣……來人啊,喚小二!”
見蕭容有些驚奇地看向他,又道“這種嚼舌根的話,我自是不能做。否則你和火步滅回頭一說,我找誰哭去?放心,這茶樓人來人往,小二知曉的事兒多了。”
“……嘁,心眼賊多,狐狸精。”
蕭容無非就想知道些不為人知的秘辛,可果然沒這麼容易打探到。
“嗯?你罵我?”陸芝蘭有點蒙意外看向對麵的小孩,“你才來幾天啊,就會罵人了?小心我告訴火步滅,讓他收拾你。”
“哎呀。”蕭容忽然甜美地一笑,若無其事地坐直了身體。
小二很快過來了,生著一副機靈相,黑眼珠骨碌碌的,轉動很靈活。
陸芝蘭吩咐了兩句,賞了兩錠銀元寶。他便受寵若驚,點頭哈腰,兩手籠在袖子裡,討好地笑
“小人平日裡也隻曉得些坊間傳聞,有些事兒也都是閒人們捕風捉影,信口編來的。您莫要當真,隻是逗個趣兒。”
蕭容溫和地道“我們不對外說,人人都講的事兒,責任也追不到你的頭上。”
“哎。”小二這便侃侃到來。
講的東西還真不少。
比如說火大小姐以脾性火爆名冠城西,她的郎君卻是入贅的清俊書生,兩人一武一文,一見傾心,生出來的依然是位小千金。
再比如火步滅自從有頭發以來,便被族人悉心培養,被行事狠辣的家風熏陶,對人命便有些漠然。六歲時手上便沾了血,喜怒無常,走哪兒都帶著一摞生死契。再狠的惡人,遇見這位少爺也要兩腿打顫。
“火氏的其他幾位呢?”蕭容追問道。
“少爺是說火家那三位爺?原本大爺主管兵力,二爺處理內務,三爺負責財務。
火氏向來顧念親情,大爺和二爺感情更是極好。曾經他們都看上了同一個女子,便是現如今的何夫人。
這事兒在當時鬨得可真熱鬨,兄弟倆鑼鼓喧天,變著法兒地討佳人歡心,可終歸到最後,還是二爺放手了。”
“這是為何?”
小二有些感歎地咂了一下嘴,又接著恭敬道
“按風俗來講,理當是親兄先成親,二爺看不過兄長受委屈,便放手將何夫人讓給了兄長。”
蕭容眨巴著眼,低聲問道“那何夫人喜歡的是哪個呢?”
“誰曉得?有人說是二爺,也有人說是大爺。依小人看,二爺的脾性是出了名的剛正,兒女情長在他麵前終歸比不上兄弟親情。這結果也是情理之中。
隻是自始至終這兩位爺居然沒鬨半點兒矛盾,真是令人不得不佩服。”
蕭容點點頭,又問“那後來呢?”
“唉,這便是極令人惋惜的事兒了。”小二視線望向地麵,歎了一口氣,“據傳在當年那場戰事,大爺帶著兵馬被困入了一處峽穀,好容易派人出去到二爺那兒求援,可等傳信兒的兵到了,又來了另一方的人向二爺求援,說是有座大城被赫狄領兵困住了,城內彈儘糧絕,約莫有數十萬人口。加上赫狄攻勢猛烈,就快支撐不住了。
這赫狄以殘暴著稱,所過之處不分男女老少,不留半條人命。一旦真被攻破了,一城的人便都要喪生。”
小二說到這裡,咽了咽口水,過了半晌,才有些沉重地道
“後來,二爺派兵支援了那座大城,大爺卻戰死在沙場……
所有人都在稱讚二爺的大仁大義,可二爺帶著棺材回來的時候,麵上沒有半點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