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情緣漫黃沙!
天剛擦黑,祥子便和衣躺在了炕上。
發脹的腦袋,不停地翻滾著,像是放到哪兒,都不舒服。
最後,索性翻起身,像個冬眠的狗熊似的,蜷縮在炕角,將頭努力地埋進了胸脯裡。
門“吱呀”一聲開了。
借著屋外微弱的夜光,祥子看清進來的是娟子。
他慌忙滾到炕沿,劃根洋火點亮了馬燈。
昏黃的燈光下,娟子瞪著一雙微微有些紅腫的眼睛,麵無表情地瞅著祥子。
這更讓祥子,惶恐得不知所措。他一邊忙亂地提上鞋子,嘴裡語無倫次地嘟囔道“咋地,這麼晚,你咋來咧。”
娟子輕歎一聲,擰身坐在炕沿。
目光平靜地瞅著祥子,說“我爹收人家的聘禮咧,你知道麼?”
祥子顯得局促不安的樣子,囁嚅道“我,知道。”
娟子,目光像燈芯般地跳動了一下。繼而問道“你是咋想的?”
祥子抓耳撓腮了一陣,費力地抬起頭,衝她淒苦地笑了笑,說“盼著你嫁個好人家麼。”
娟子,麵帶慍怒地低聲嚷道“難道你就不想娶我麼?”
聽了這話,祥子強壯的身子,微微地顫抖了一下。
一股滾燙的氣息,像潮水般地湧上臉頰。
心跳得像敲鼓似的,震撼得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他在痛苦地抑製著,身心的驟然變化。
眼睛遊離般地躲避著,娟子那雙委屈而又熾熱的目光。
嘴巴僵硬地囁嚅道“我,我,我是想,可是”
娟子,動作敏捷地站起身,逼近祥子一步。
態度堅決地說“你要是想娶我,就來快收拾東西,帶我走!”
祥子興奮而又疑惑地說“我們去哪兒呀?”
娟子乾脆地說“天涯海角,就不信沒你我落腳的地方。”
祥子有些慌亂地歎口氣,說“這麼走咋行,撇下掌櫃子咋弄哩?”
娟子沒好氣地說“管他咋弄哩!自己種的果子,自己吃!”
祥子痛苦地猶豫了一會,自語般地嘟囔道“不行,掌櫃子對我有恩,就這麼走,太對不起他咧。”
娟子煩躁地,朝祥子前胸推了一把。
聲含怨氣地說“你咋這麼窩囊哩!他對你有恩,我還是他親生閨女哩。
再說哩,你這些年吃苦受累地乾活,也算是還清他咧,還磨嘰個啥哩。”
祥子此時,焦急得像頭關在籠子的困獸似的,在屋裡晃悠了一會。
像是拿定了主意,說“不行!這一走,就沒咧回頭路,你就再也回不了家咧。”
娟子滿臉失望,而又怨忿地瞅了祥子一眼。
突然,一掌推開祥子,甩著大辮子,連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祥子被突如其來的一掌,推了個趔趄。平平地貼在了牆上。
望著娟子的身影,消失在灰暗的夜色裡。祥子的心,突然像是被狼掏空了似的,身子軟軟地順著牆,攤在了地上。
自那晚後,娟子一連幾天,都沒出來練拳,祥子也不敢去叫。
自己也像是醉酒剛醒似的,打不起精神。整天像丟了魂似的,心不在焉地乾著活。
眼睛,卻像是有根線拽著似的,時時盯著娟子的屋門。
這天,二道橋的王掌櫃嫁閨女,姚掌櫃要去吃喜酒,一大早就吆喝著祥子備馬。
祥子送走了姚掌櫃,竄到廚房,胡亂地吃了些東西。給馬槽添上紮好的苜蓿,就回到屋子,乏乏地躺在了炕上。
他正盯著屋頂發呆,門響了。
隻見娟子動作敏捷地進了屋,又反手插上了門。
祥子一軲轆翻起身,目光興奮,而又驚異地瞅著娟子。
未等祥子開口,娟子便旋風般地飄到炕沿,將剛要擰身下炕的祥子,堵在炕裡頭。
娟子貼坐到祥子身邊,伸手抓住祥子的手,嫩白的臉頰,憋得紅一塊紫一塊。
肉嘟嘟的嘴唇,蠕動了幾下,又沒發出聲來。
一雙熾熱而又含情的目光,在祥子驚疑呆木的臉上,掃來掃去。
最後,像是不顧一切地說“不走也成,那你現在就要咧我。我成你的人,人家就不要我咧,等事情鬆緩些,我兩就成親。”
祥子聽了這話,惶恐得渾身都在微微的顫抖。
綠豆大小的汗珠,不知啥時候,已經悄然地爬滿了額頭。
被娟子拉住的那隻手,更是中風似的不聽使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