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樣了,是現在出發,還是睡上一夜再說?”孟語狂安撫了一下拉著馬車的兩匹快馬,扯緊了一下韁繩,接著對著身後的雲遮陽問道。
夜色之中,雲遮陽回過頭,直接走上馬車,“咱們還是走吧,此地不宜久留,等到了官道上其他的驛站客棧再休息也不遲。
說罷,雲遮陽就走入車廂之中,他不會駕馬,這需要孟語狂出手。
孟語狂點點頭,向著小鎮四周看了一圈,哆嗦一下,“也是,抓緊離開就是,這裡死了這麼多人,的確有些晦氣。”
“你就隻覺得晦氣嗎?”雲遮陽掀開車廂是門簾,對著孟語狂問道,語氣之中並沒有什麼其他的情緒表露,隻是平靜。
孟語狂翻身跳上馬車,扯一扯韁繩,對著雲遮陽道,“不然呢,我還要為他們悲傷嗎?人各有命,也算他們倒黴。”
雲遮陽輕歎一口氣,接著說道,“也對,人各有命,強求不來,就算哭天喊地,也沒有什麼作用。”
“可不是這樣麼!”
孟語狂用力揚起鞭子,在快馬的馬背拍打一下。
兩匹快馬沿著小鎮的平整街道向著遠處的官道走去,馬車搖搖晃晃,開始了行駛。
“我說,你是不是特彆瞧不起我剛才說的話啊。”
馬車行駛出許久,進入官道之後,孟語狂突然開口,對著車廂之中的雲遮陽問道。
雲遮陽搖搖頭,掀開門簾,接著說道,“沒有,你的想法,其實也蠻好的。
”
“當然,人各有命,沒有人可以逃出自己的命運,這句話在我聽來,就是一個屁話,誰又能真的知道命運是什麼樣,如果知道了,那還能算是命運嗎?”
孟語狂忽然哈哈一笑,接著洪聲道,“老頭子也是,去他娘的命運,老子也不信那狗屁道理!”
雲遮陽看著大笑起來的孟語狂,接著又說道,“這是我們的錯誤,作為道士,沒有保護好這些百姓,讓他們遭受這樣的苦難。”
“你們道士,都這麼喜歡多管閒事嗎?”孟語狂接著使勁揚起鞭子,快馬加鞭,馬車行進的速度又快了好幾分。
雲遮陽用法術將車簾子直接卷起,接著開口道,“這可不是我們多管閒事,幫助這些凡人百姓,也是在幫助我們道門。”
“嗯?”孟語狂在夜色之中回過頭,也不去看路,“你這句話怎麼說?”
“對於修道的道士來說,他們是從眾生之中出現的,也就是說,眾生百姓孕育了道士,鑄就了修道這座高樓,他們就像是地基一樣,抬高一切,鑄就一切,卻注定被人踩在身下。”
雲遮陽的眼睛在夜色之中熠熠生輝,好像兩團燭火一樣,“作為高樓之上的人,我們道士自然有義務,也有這個責任,去保護眾生凡人,避免修道的高樓由於地基的損傷,而轟然倒塌。”
孟語狂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重新轉過頭,認真駕駛馬車,“那也不至於因為這一次,就說
你們沒有保護好凡人吧,每年死掉的人那麼多,你們道門,咱們修行界,不也延續了這麼長的時間嗎?”
雲遮陽微微皺起眉頭,似乎想起了什麼,眉眼之中透出一種哀傷,他接著開口道,“生死無由頭,沒有定數,許多道士,都無能為力,否則,道門的那些驚才絕豔的道士,就不會僅僅隻是傳說了。”
“千裡之堤,潰於蟻穴,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雲遮陽接著說道,語氣平穩,將之前彌漫而出的哀傷也全部壓製住。
孟語狂自然沒有注意到雲遮陽那哀傷的神色,他隻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千裡之堤,潰於蟻穴。”孟語狂接著重複一句雲遮陽這句話,然後用力一揚手中的鞭子,甩在兩匹拉車的駿馬背上。
兩匹快馬更加用力地奔跑起來,馬蹄聲響徹夜色之中的官道,像是無數個石子落在地上一樣。
雲遮陽不再說話,隻是靠著車廂的門框坐了下來,他看著四周逐漸彌漫的夜色,心中的思緒就像烏雲一樣把他淹沒,可卻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時間不知道又過去了多少,孟語狂扯住韁繩,兩匹拉車的駿馬發出一陣嘶鳴,停下來全力奔馳的四蹄,馬車隨著一陣輕微的搖晃,也停了下來。
“到了,前麵是驛站,咱們可以在那裡休息一下。”孟語狂放下韁繩,他看見雲遮陽仍沒有什麼反應,於是又
接著說道,“馬車已經全力奔馳一個時辰了,再不休息一下,馬可要累癱了。”
雲遮陽回過神來,他沒有說什麼,直接跳下馬車,抬頭看了一下天空,發現夜色已經全然成熟,好像密不透風的黑色幕布,把整個天地全部遮蓋。
驛站就在前方十幾步的位置,沉浸在黑暗之中,看上去並沒有人在裡麵休息。
孟語狂起身走入車廂,從車廂的座位下麵拿出一堆草料,捧在手裡,向著安穩停在官道上的兩匹駿馬口邊送去。
兩匹駿馬聳聳鼻子,開始啃食孟語狂手中的草料,孟語狂則是騰出一隻手,先後安撫著兩匹駿馬。
“你倒是挺會駕馬的......”雲遮陽轉過頭,對著身後的孟語狂說道。
孟語狂嘿嘿一笑,臉上都是輕鬆,“哪裡,一點謀生的手段罷了。”
“聽這話,你以前是的確乾過這一行了?”雲遮陽敏銳地抓住孟語狂話語之中的細節信息,然後開口問道。
孟語狂點點頭,蒼老的眼眸之中浮現出一絲遙遠的回憶,好像透著一絲傷感,“那是幾十年前的事情,那時候,老頭子我還算是家庭圓滿,有子有女。”
“那你不在家裡享受天倫之樂,非要跑出來當這個散修乾什麼?”雲遮陽有些好奇,於是開口問道。
孟語狂深歎一口氣,抿嘴道,“他們都死了,我一個人,也不想在那裡待太久的時間。”
雲遮陽心頭微微震動,明白過來
自己說錯了話,於是有些細聲細氣地“哦”了一聲,並沒有再說些什麼。
“你不用這麼小心,這事兒已經過去幾十年了,我現在,連他們的樣子都快記不清了。”孟語狂感受到了雲遮陽的變化,開口安慰,他的眼神從未有過的溫和。
雲遮陽暫時放棄了走入驛站的想法,他來到孟語狂身旁,然後蹲下,朝著昏暗的夜空看去,“他們是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