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又一艘船的駛來,河岸兩側的熱鬨瞬間消失,好像被快刀斬斷的亂麻一樣,一股迅速奇特的寧靜將整個廣場全然包裹。
屋頂上的年輕人站起身,老人們挺直身子,父母將打鬨的孩童們抱在懷裡,叫他們也陷入同樣的肅穆之中。
雲遮陽有些驚訝,光明神教在凡人之中的凝聚力又一次叫他驚訝,當然,這凝聚力並不是對所有人都起到作用。
一些人並不被這肅穆和寧靜所束縛,他們搖搖頭,小聲從另一邊離開廣場,走出好遠才開口說話,更多的人則是留了下來,同那群教徒一樣,注視著緩緩行駛下來的船。
孟語狂和雲遮陽相視一眼,並沒有說些什麼,隻是和周圍的人群一樣,向著光明神教的煙火船看去。
船上的水手隻有兩三個,也是穿著和光明神教教眾一樣的純白衣服,他們神色肅穆,並沒有東張西望,隻是手中拿著一個打開的火折子。
在船頭的甲板處,有著一個很大的煙花桶子,幾乎有著尋常煙花桶的兩倍大小,看上去像是一個水桶一樣。
船行駛到廣場附近,四周的人群依舊一片肅穆,並沒有一絲聲響,那幾個水手相視一眼,紛紛吹燃火折子,點燃引線,站到船隻的空蕩地方。
引線燃燒的聲音隻是持續了極其短暫的時間。
“嗖!”
依舊是一聲煙花升天的聲音響起,一道粗如手臂一般的白色煙火飛射而起,在高空之中轟
然炸開。
白色的煙火綻放,描繪出一個雲遮陽極其熟悉的身影,同時,所有在場的觀眾,教徒也對此熟悉無比。
那是光明神教的女神神像,在黝黑的夜空之中亮起,好像是一片星辰勾連而出。
這一刻,她的麵容在眾人眼中,不再模糊。
雲遮陽抬起頭,眼神之中極其快速地閃過一陣不易察覺的悲傷,在他的心中,那熟悉的模樣,早已成為世間最強烈的光芒。
原本在煙花大會之中一直保持著靜默的教徒們忽然一動,向前走出一步,領頭的老者高舉手中的神像,大聲喊道:
“雷!”
身後的教眾也舉起手中的神像,齊聲高喊,“奣悳密阿厓訇!”
廣場上響起細微的聲音,一些百姓也跟著喊一聲。
“靈!”
老者接著喊一聲。
“亓尅宓乸綦!”
這一次,不僅是教眾,廣場上的許多人也齊聲高喊一句,聲音響徹整個天啟城夜空。
“淨!”
老者再一次高喊,用儘渾身的力氣,全身上下都在顫抖,蒼白的胡子也隨著喊叫而顫動起來。
“?秙宓噫嘜厓!”
這一次,廣場上全部的人都叫喊起來,聲音如同洶湧的浪潮一般,將煙花散落的聲音全然遮蓋。
高空之上的符籙光芒滌蕩起一片極大的金色漣漪,好像是一麵巨大的湖泊一般,這一次,迎接它的是前所未有的肅穆,煙火之船穿過這一片肅穆寧靜,向著更遠的下遊渡口駛去。
雲遮陽眉頭微微皺
起,他沒有和之前幾次一樣,在這幾句咒語的作用之下感覺到什麼安然寧靜的聲音,反而感到一股莫名的煩躁。
可是他身處的廣場上卻彌漫出一片詭異的安靜,所有人臉上都浮現出肅穆而又平靜的神色,好像連夜空之中的烏雲都停下來片刻。
“喂,老頭子,你有沒有感到什麼奇怪的感覺。”雲遮陽伸手撞了一下旁邊靜靜站立的孟語狂,對著他問道。
後者像是驚醒一般反應過來,有些茫然地看向雲遮陽,“沒有啊,這不是一片安靜嗎……”
“可是……”
雲遮陽還沒有說出自己的話語,就聽到一陣隱約的聲音傳來,像是上百顆石子打水漂一樣,又像是風吹過一個千瘡百孔的崖壁一樣。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濃厚的,如同泛濫的洪水一般的傾頹和破敗感覺。
雲遮陽猛地轉過頭,向著天啟城的西北方看去。
更多的人也似乎感受到了異樣,紛紛轉過頭看向同一方向,連高舉神像的光明教徒也紛紛轉頭。
他們看到一根黑色的光柱,從西北方向一處極其雄偉的建築群之中升起,在夜空的極高處被符籙光芒阻止,激蕩起一大片金色的漣漪。
“那是,皇城!”
有人驚呼出聲音,說出了那個位置所在的獨特之處。
“是物魔,物魔又來了!”
有人喊出了黑色光柱的真相,那是一個月前在天啟城周邊頻繁出現的異象,此刻在城中升起。
更多的黑
色光柱在天啟城不同的位置升起,算上皇城那一道,一共有五處。
人群騷動起來,瘋了一樣地向著廣場之外跑去,連光明教徒們也慌了神,四處逃竄,沒有人注意到夜空中上百道法術光芒的閃動,道士們的降臨如此簡單,在極端的混亂之中沒有多少人注意到。
“黑色光柱,看上去物魔的數量不少啊......”雲遮陽緊皺著眉頭,對著一旁有些慌亂的孟語狂道,“我會把你送到客棧,躲在裡麵,神符的符籙光芒會護住你的,千萬彆出來!”
孟語狂愣了一下,回過神來,“那你怎麼辦?”
雲遮陽向著皇城看去,“我要去驗證我自己的想法,自然得去最強的物魔那裡。”
說罷,雲遮陽當即撚訣施法,瞬間施展兩道法術,一道使其向著皇城的方向神行而出,另一道包裹住孟語狂,像是箭矢一樣原地彈射而起,向著客棧的方向落去。
人群在這兩道法術的刺激下變得更加的慌亂,光明神教的教眾們在慌亂中,指著從人群中一閃而過,向著皇城奔走而去的那道虹光,高喊著“異端”,卻並沒有對人群造成任何的影響,隻是更加的混亂。
雲遮陽自然聽到了那些教眾的呼喊,但是對於他來說,這一切已經不重要了,他的神行法術激蕩如風,向著西北方疾馳而出,耳目極力縱展,將大半個天啟城的場景全部收於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