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跳出深坑的雲遮陽緩慢地呼吸著,看著眼前的一切,又想起了幾年前永安城的那個夜晚。
同樣的飛妖,同樣的夜晚,以及同樣破敗的四周。
法術的痕跡四處可見,碎石散落在林子之間,一片片的樹木倒塌,露出一片片淺色,火焰的殘留緩緩燃燒,不時傳來劈裡啪啦的響聲,這是陣法山脈中此刻唯一的聲音了。
所有的蟲鳴鳥叫,風聲呼嘯全部消失不見,隻剩下粘稠的夜色在四周緩緩流動,給人一種悶濕的感覺。
在一片破敗之中,其他道士分散在不同的地方,在經過剛才的狂風之後,難得的全員都在,十二人都齊全的站在不同的地方上,隻不過身上多多少少不太乾淨,有的身上還受了一些輕傷。
在年輕道士們站立的區域往前幾十丈,立著一棵孤零零的巨樹,在巨樹的頂梢上,金雕的雙爪勾住粗枝,靜靜地注視著年輕道士們。
實際上,金雕稱之為金雕,隻是因為其瞎掉的右眼成為標誌性的外表,其餘的部分,不說麵目全非,也算是大變了。
渾身的金色羽毛變得金白相間,鳥首的頂部是一片純白的羽毛,在那白頂之上,四顆夜明珠懸浮其上,不斷旋轉著。
在這金雕露出半麵的後背上,靠近臀部的位置上是一個圓形的傷口,鮮紅的血液不斷地流淌著,看上去,這就是青色弦月斬擊的成果。
圓形傷口所被斬掉的東西,正躺在巨樹之下,一條灰色的狼尾。
“它煉化了夜明珠和狼妖?”
雲遮陽內心頗為驚訝,但是呼吸依舊穩重綿長,並沒有自亂腳步,其他的年輕道士們也是一樣,大家的神色都在看清金雕新模樣之後變得凝重起來,卻沒有一個人敢貿然進攻。
在這種氛圍之下,雲遮陽的右手已經不自覺地摸上了背後的劍柄。
夜色中的道士們和金雕雙方就這麼相互對視著,沒有一方率先出手。
忽然,隨著一陣微風的吹過,樹頂的金雕揮動了一下翅膀,卻沒有發動進攻,隻是穩穩落在地上。
這個輕微的舉動讓雲遮陽等一眾道士都也是稍稍一動,但是並沒有過多輕舉妄動。
令道士們感到驚奇的是,金雕在落地之後,反而將自己的一個翅膀完全張開,將自己整個身子擋住。
雲遮陽心裡感覺到一絲不安,他的目光專注地看向金雕,在它張開的那個翅膀之後,隨著一道光芒閃過,一陣陣類似於水球湧動的聲音傳來。
“不好,它要發動進攻,攔住他它!”
雲遮陽瞳孔微震,大喝一聲,第一個朝著金雕衝去,其他的年輕道士們先後跟上,法劍紛紛出鞘。
可是,就在道士們衝出的那個瞬間,金雕張開的翅膀猛然收回,卷起一陣狂風,卻比之前要弱上許多,隻是刮起地麵一陣塵土,並沒有什麼其他的作用或者效果。
但這卻讓十二個年輕道士齊刷刷停下了腳步,這個時候,雲遮陽也才知道,原來金雕不是為了發動進攻,而是化形。
同之前永安城那個飛妖一樣,原來的鳥形的金雕化作人形,隻不過沒有雙手,渾身金白相間的羽毛褪去大半,頭顱也小了不少,但依舊是鳥頭,其上的夜明珠不見蹤影,想來是融入了體內。
在它的腹部,有一個碗口粗細的傷口,已經止住了血,傷口中透著暗紅的血痂。
這副模樣確實古怪,甚至有些滑稽,可是雲遮陽卻一點也笑不出來,不僅是他,在場的所有道士全部如此。
能夠化形為人形,生長出四肢的妖,都是慧妖之類,這一點,從金雕之前的所作所為,雲遮陽他們就已經大概明晰。
但是能夠做到,和已經做到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能夠意味著可以做到,但是結果尚未可知。
就像所有的慧妖都有資格長出四肢,化為人形,可是能夠做到什麼樣的程度,還是各自不同的具體能力。
眼前的這個金雕,空有人的大體形態,五指不分,連腳都還是鳥爪的樣子,顯然還沒有登堂入室,更不要說連妖丹都沒有凝結。
可是即使這樣,在場的道士們,包括雲遮陽,還是不敢懈怠大意,經過之前的爭鬥,年輕道士們的真元已經耗去八成左右,雲遮陽尤其嚴重,在使用玉扳指之後,他渾身的真元已經不剩多少。
真元珠子不複之前的渾圓凝實,光芒黯淡,大概隻有半成了。
冷汗從雲遮陽腦門兒上流下,他握著劍柄的手緊了又鬆,不知道金雕接下來會怎麼做。
其他的年輕道士們也是一樣,全部的全神貫注地看著眼前化為人形的金雕,呼吸沉重起來。
剛剛化作人形的金雕似乎還有些不熟悉,並沒有進攻或是其他,它好像沒有看見眼前的年輕道士們一樣,隻是自顧自地將自己從頭到腳注視一番,並且開始學著人的模樣活絡筋骨。
骨骼活動時劈裡啪啦的響聲傳來,熱氣不斷從金雕縮短的喙中冒出,在夜色中就像煮開的水一樣。
年輕道士們嚴陣以待,每一個人臉上都布滿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對於他們來說,四宗盛會的勝利是必要的,沒有人不想勝利,所以他們要拿到夜明珠,所以,即使金雕變了模樣,他們也不會後退。
在一切瑣碎的動作結束之後,金雕停了下來,靜靜注視著年輕道士們,好像並沒有和他們爭鬥的意思。
年輕道士們不約而同地向後退了一步,做出發動進攻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