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島最近很熱鬨,不僅是因為道士們齊聚於此,更多的是兩件大事的發生。
首先就是奪丹大會,這場再一次舉行的,用以威懾妖族的處決,取得了意外的結果。
劇烈的議論先從道士之中響起,之後是散修,而後是整個蓬萊管轄區域。這議論不止於此,更向著整個赤縣神洲擴散,無論是修行者還是凡人,無論是親臨者還是道聽途說,所有的人都有著非同尋常的熱情,對於這件事情。
世俗街上的說書先生們,偏僻村舍之中的老人們,遊走在各地的散修們,以及修養在蓬萊的道士們,全部都議論著,相互講述著,將自己的感受和對道門的敬仰全然傾瀉,就像泛濫的,無法止歇的大水。
這份熱情將會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維持,傳頌,直到漫長的時間使他冷卻堅固。
而在這件將整個赤縣神洲全部吸納的事件之下,有一個事件,或者說傳聞,也在瘋狂的擴張之中彌散自己的真相或者迷霧,受製於其事件的特殊性,其隻在修行者之間廣為傳播,對於凡人們來說,這件事情遠不如奪丹大會來得震撼,對它的印象也隻停留在其閃爍耀眼強光的開始。
這自然是有關雲遮陽的事情,由於碎丹和引魂而引發的議論一直沒有停歇,所有的,隻要聽到一些消息的修行者,大多數人都對這個事件抱有自己的看法,但是,他們的討論也有著極其狹窄的限定。
無論是散修還是道士,他們所討論的話題永遠固定在雲遮陽此人的平時狀態和對兩道禁忌之術所引發後果的猜測,對於兩道禁忌之術,大多數人往往以“那個”或者“那啥”這種指代模糊的用詞,並不探詢和此相關的內容。
流傳和談論的人多了,信息和結果往往會朝著一個不可預料的過程發生偏移。雲遮陽早就在一次又一次的議論之中被渲染成一個平日裡孤僻沉默,行為古怪,滿臉凶氣的“異端”。
並且,連幾個首座將他召見,甚至處罰的細節也流傳了出去,這使得有關雲遮陽的話題有了不少的延展性,比如對處罰公正性的討論,這更加是眾說紛紜,各執一詞。
有人覺得這種處罰太輕,道門有著包庇的嫌疑,也有人覺得這個程度的處罰對於雲遮陽來說剛剛好——有什麼處罰會比讓一個翹楚道士停止一年的修煉要更加嚴重呢?
各種說法猜測,爭論漫天飛舞,像是飄飄揚揚的大雪一樣,對於雲遮陽這個當事人來說,沒有絲毫的影響,他從首座們那裡回來之後,一直如常生活修煉,並不去管那些糟心的事情。
至於對自己的看法和議論的走向,雲遮陽甚至不用出去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在奪丹大會結束之後,準確來說,是在他從首座召見回來之後,有不少的人來找到他,向他表明一些看法,更多的是勸阻。
這些人雲遮陽大都是不怎麼歡迎的,對他們所謂的“苦口婆心”的勸阻也全當個耳旁風,不過倒是有兩個人讓雲遮陽印象比較深刻,這兩個一個熟悉,一個陌生,分彆給了雲遮陽兩種不同的勸告。
他們兩個是奪丹之後的第十天來的,正好是各個道門即將回去的前一天。
雲遮陽當時剛剛結束修煉,坐在院子裡的石凳上透氣,那兩個家夥先後找上了門。
熟悉的人先到,陌生的人後至。
熟悉的是一個昆侖道門的弟子,名叫鄭風。雲遮陽對此人有一些印象,兩人是同一年進入的弘新館,曾經還跟著李木三一起去斬過妖,不過自從選科定峰之後,就很少再見到了,雲遮陽記得他好像是上了道藏峰。
鄭風來時很匆忙,似乎很著急,可是在小院裡見到雲遮陽之後,卻隻是斜瞥一眼,淡淡地說了一句,“希望你不要打攪我們道門的清淨。”
雲遮陽對此置若罔聞,他知道,這是大多數道士對他的看法,隻是通過這個略顯莽撞的家夥嘴裡直白地告訴他。
本來,雲遮陽並不想再說什麼,他已經打算起身送客,可是右手剛剛搭在石桌上,就立馬又收了回來。
雲遮陽忽然明白了,這是一個好機會,是一個讓他暫且享受一片安靜的好機會,他必須做些什麼,不然,這些頻繁的拜訪者斷然不會絕跡。
同時,也正是他之前態度過於溫和,才導致自己這個在謠傳之中幾乎與妖魔無異的“異端”,居然會被這麼多人“登門拜訪”。
於是雲遮陽端坐好,看向眼前的鄭風,“我從來沒有打擾過任何人的清淨。”
這話不僅是對鄭風說的,還有在背後潛藏的,鼓動他前來勸阻教育的其他道士。
“胡說。”鄭風顯然沒有想到雲遮陽居然說出這樣的話語,他當即反駁道,“你擅自使用禁忌之術,這難道就不是在打擾道門清淨嗎?”
“我使用了禁忌之術,但就目前來看,我並沒有造成任何的意外和雜亂。”雲遮陽深吸一口氣,語氣並沒有變化,“難道你一個道士會害怕沒有發生的事情,而做出一些過激的舉動嗎?”
鄭風的呼吸急促起來,“你,你強詞奪理,不要以為首座他們偏向於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雲遮陽“蹭”地站起身。
“你……”鄭風的話語被雲遮陽忽然的動作給嚇了回去,向後連退幾步。
“我從來沒有為所欲為。”雲遮陽並沒有接著做出什麼過激的動作,或者說,根本不需要,“現在看來,是你,不,是你們,在為所欲為,打擾彆人的清淨。”
鄭風並不說話,隻是喘著粗氣,他自然知道雲遮陽所說的“你們“指代的是哪些人,但是此時此刻,他並不能直白地承認自己的勇氣和質疑來源於群體的煽動和鼓舞,他要假裝這是自己的勇氣,這是自己的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