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忠這一年多在沇河駐紮,他與劉金海的聯係最為頻繁,也確知劉金海付出的辛勞,聽了永寧伯的話後,更是發自內心的替劉金海高興,不由脫口說道:“能得大帥如此掛念,劉金海知道後,必然心中感動。”
張誠微微一笑,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頭對眾人說道:“李賊自入豫以來,先襲破洛陽,屠戮宗室,又兩度圍打開封,雖未能破城,可連勝官軍,兩任陝督,殞命李賊之手,今士氣正盛,兵鋒正銳,實不宜此刻與之一決勝負。”
孫時相捋著胡須笑問道:“伯爺以為該如何應對?”
張誠神秘一笑,一字一頓地開口說道“結硬寨,打呆仗!”
“願聞其詳。”
“《孫子兵法》有雲‘昔之善戰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不可勝在己,可勝在敵。故善戰者,能為不可勝,不能使敵之可勝。故曰:勝可知而不可為。’
所謂“結硬寨,打呆仗”,簡而言之,就是先占據有利地勢,深溝高壘,豎立起堅固營寨,先使我軍立於不敗之地,再靜待時機,以求勝。
這將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需要我們有足夠耐心和恒心,儘力揚長避短,守拙取巧,以求發揮我師最大優勢,先立於不敗之地,築堅營,挖深溝,以炮守,拖住李賊,疲憊賊軍。待賊心疲力竭之際,再抓住有利時機,變守為攻,一舉得勝。”
孫時相還未及出言,魏知策便插話道:“爵帥之意,我們以守為攻,打他個‘防守反擊’。”
“正是此意。”
“爵帥是否高估賊軍實力啦。”
陳錚對此似乎頗不以為然,隻聽他接著又道:“前次咱不是還一直追他到汝州,也不見得如何厲害,怎地他就忽然間如此強了?”
陳忠這一年多的時間裡都在豫北沇河鎮駐紮,雖未與李闖賊軍有過正麵接戰,但受永寧伯張誠之命,再加劉金海、佟守山的大力配合,他對於闖賊一切動向都了如指掌。
“左護軍有所不知,李賊近年在河南順風順水,除去開封等幾個大城外,儘被賊兵襲破,錢糧充裕,李賊也一反常態,打著‘不納糧’的口號,裹挾饑民無數。
尤其是傅宗龍、汪喬年兩任陝督,率陝兵出潼關入豫剿賊,皆先後敗亡,致使許多邊軍投賊,更壯其聲勢。
如今賊兵攻城,必以饑民在前,消耗守軍,再以步卒猛衝狠打,若是野戰,還有過萬馬隊精騎,多以各地投賊官軍邊兵為主,列陣三排,依次衝鋒,前者才退,後必再上,如此往複,很難抵擋。”
陳忠說到這裡時,目光在帳內眾人身上掃視一圈後,才又開口繼續說道:“李賊軍勢,已今非昔比,連左良玉都避其鋒芒,不敢一戰,隻願在英霍與獻賊纏鬥。前兩次開封危急,他都不肯來援,今次若非朝廷和皇上逼得急了,怕他仍不肯前來。”
陳錚似乎並不服氣,他脫口說道:“左良玉的兵馬,豈能同我‘勇毅軍’相比。再說他闖賊咱又不是沒交過手,這才一年多,還能比遼東韃子兵厲害不成?”
“話也不能這麼講,左良玉所部官軍雖不能與我們勇毅軍相比,但放眼整個大明天下,也是數得上號的啦。”
張國棟也忍不住加入他們的討論之中,他看著陳錚繼續說道:“我估算這左良玉所部戰力,應在我勇毅軍之下,也不如遼東軍多矣,甚至還比不過李闖的賊軍,但比之賀瘋子、虎大帥部官軍,卻要強上一些。
這一點,從他能一直壓著獻賊打,就能看出,據情報上看來,他還曾逼得獻賊遠遁,向李、曹二賊求援,便可看出左良玉部還是頗有一戰之力。”
聽了張國棟的分析後,大帳內眾人紛紛點頭表示讚同,永寧伯張誠聽了也深感欣慰,張國棟雖不是宣府軍戶的出身,但對自己的忠誠確也毋庸置疑。
而他自打初識以來,一直都顯得十分沉穩,經過這些年的曆練、積累和沉澱,竟比早前更加的乾連起來,所思所想也極度符合張誠的預期。
此刻,張誠竟在心中暗思:看如今這個苗頭,張國棟或許將來還可與魏知策一拚高下!
“國棟的分析不錯,左軍戰力確乎在這個水平上,縱觀大明各地,邊軍戰力一等,目前看來隻有我們與遼兵在這個線上,而如左良玉、賀人龍之輩,則屬於第二等,再往下各總督標營尚堪一戰,而各府州縣之守卒,甚至連兵都稱不上,這也是李賊能縱橫中州年餘,幾近無敵的根源所在。”
孫時相對於張國棟的看法也頗為認可,他繼續說道:“而自崇禎二年陝西賊亂起始,至今已十三載,從初時幾千幾萬,常常被官軍追南逐北。
當初的數十股大小賊寇,今餘不過十來家之數,雖多未成何大氣候,仍是在數省間往來流竄,不敢與官軍硬對死打,但能存活至今,皆不可小噓。
惟李賊一人,乃眾賊中唯一未曾受撫過,足見其做賊之心已固,他趁官軍圍剿獻賊之機,竄入中州,到今日動輒數十萬眾,可知其勢已成。
兩任陝督,皆敗亡其手,我等亦不可不對之重視起來,以免重蹈覆轍啊!”
他這番話說得既透徹,又十分誠懇,眾人細思也確如其所言,不由神情都嚴肅了起來,就連陳錚都在低頭沉思。
孫時相見眾人皆無異議,便向著永寧伯張誠拱手說道:“伯爺所言‘結硬寨打呆仗’之法,未知具體如何結寨,又該如何打法?”
“這‘結硬寨打呆仗’說起來容易,然真要做起來確也不難,隻不過要看誰來做啦!”
張誠看著帳內自己親信的眾文武,接著繼續說道:“無論怎麼打,我們都不懼李賊,可如今賊軍勢大,又有眾多炮灰供其驅使,此為賊之優勢,吾之劣勢。
雖說這兩軍陣前,傷亡在所難免,但我勇毅軍將士選練不易,傷亡一人,便少了一分力,而賊之炮灰,卻可源源不斷,若輕易與之為戰,長此以往,我師必難久持。”
他麵色凝重地接著又道:“我三軍兒郎雖不畏死,我勇毅軍將士的命可是金貴得很,又豈是他李闖的賊子賊孫可比?所以我才想出這‘結硬寨打呆仗’之法,為的就是使我師將士少傷亡!”
張誠對眾人又正色說道:“去歲,在遼東長嶺山上,陳錚率獨石營結寨固守,就打得不賴嘛,碰上驍勇善戰的韃子兵,還是數倍於我,非但未能攻克,更還損兵折將。
而今中州戰事,我們仍要先做好防守,但能迫使李賊不敢全力攻打開封城,便算成功,進而逼迫其全力向我師營壘發起攻擊,先碰他個頭破血流,再趁其心疲力竭之際,一舉擊潰!”
“爵帥放心,陳錚定不負爵帥期望,必定讓賊兵比韃子還殘,碰他個兒頭破血流,手腳雙殘。”
“哈哈哈……”(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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