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李自成可不會給他發小金人,但也是出言勸解他道:“汝才,還是不要多問為好。此事,你心裡有數,以後提防此人就是啦。”
言罷,又饒有意味地輕輕拍了拍羅汝才的肩膀,對他說道:“好,就到此吧,我也該回了。”
李自成招手喚親兵們上前來,他接住馬韁,縱身一躍上馬,正待揚鞭起行,卻似乎還有些放心不下,便俯下頭去對羅汝才悄悄耳語道:“此事切勿聲張,以免讓外人知曉,旁生出枝節來。隻爛在你我肚子裡,也就是啦。”
望著李自成遠去的背影,羅汝才的神情不斷地發生著變化,最後更是變成了一股獰笑,用自有他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說著:“李哥,就算你知曉是黃龍所為,又能將我如何呢?”
…………
劉宗敏、田見秀、高一功和牛金星、宋獻策、李岩等人,見闖王已經離席先回,他們又稍待坐了一陣,勉強等到曲終席散,也都趕快起身告辭而去。
袁時中見他們起身離去,便也偕同小袁營一眾文武,跟著一起走了,以示小袁營與闖營行動一致之意。
惟有袁宗第與郝搖旗等幾人,因已經上了賭桌擲起色子來,一時不便馬上離桌而去,便多留了片刻功夫,才得借口走掉。
袁時中因與劉宗敏等人並無親近之感,亦不願與之多說話,便放緩了腳步讓劉宗敏等闖營文武遠遠行在前麵。
他與劉玉尺、朱成矩、劉靜逸等在前,邊走邊聊著今日酒宴上的一些事,紛紛感慨羅汝才確實比闖王會享受,不光是吃喝有味,戲曲精彩,就連那些伺候斟酒的歌姬也是樣貌不俗。
“去他娘的闖王,硬是欺負人……下了商丘,金山銀山的……都弄到老府去……獨對咱小袁營按人數放糧……咱小袁營啥時受過這鳥氣啊?”
猛然聽得身後傳來一陣粗豪的叫罵聲,袁時中不由眉頭緊鎖起來,劉玉尺反應最為迅速,他立刻轉動腦袋,向著左右望了望,確定無人在近前後,才稍覺放心。
“為啥要受這種鳥氣?他說啥就是啥……你們受得……我便不受著……倒不如趁著沒有防備,咱們殺進老府去,宰了球子李闖王這些家夥,搶了他的金銀錢糧,咱自家快活去多好……”
這後半截子話太過露骨,直嚇得袁時中一陣心驚膽顫,他連連擺手喝止:“你喝醉了,少說這些閒話,莫要惹來禍端。”
這時大頭目王世奎忙趕上前來,一把拖住那叫罵不休的家夥,向袁時中連連賠著不是,硬將他拖往隊伍後麵去了。
可“酒壯慫人膽”,何況這個老兄弟還不是一般人,他仗著酒勢仍是罵個不停,甚至有幾人被他引發共鳴,也跟著小聲嘀咕了起來。
袁時中見他們越來越過分,不由心中發怒,正待出言怒斥之時,卻聽後麵傳來一陣怒罵之聲,正不明所以間,就見一個大漢策馬衝至近前,怒聲喝問:“袁時中,在何處?”
聽著這個粗豪的聲音十分熟悉,袁時中忙驅馬上前相迎,一見之下,果是闖營大將郝搖旗,忙陪著笑臉抱拳說道:“原來是郝將爺,不曉得您從後麵追來,未能遠迎,還請恕罪。”
郝搖旗卻完全不接他這個茬子,怒聲喝問:“時中,你手下人敢罵闖王,還口口聲聲要殺進老府,劫奪金銀糧草。這是想造反不成嚒?”
袁時中心中暗道一聲“不好!”,然此刻已彆無他法,惟有硬著頭皮抵賴道:“郝將爺息怒。時中與玉尺等閒談,並未聽聞此事。”
“你說不知道?你耳朵裡塞驢毛了嚒?哼……哼……這叫什麼話……”
袁時中見狀隻得拱手說道:“我真不知情。若真有這等事,不論是哪個人,我都一定嚴辦他。”
郝搖旗看著袁時中,搖了搖頭,又對他說道:“你自己瞧瞧,闖王待你可不薄啊,最寵愛的養女也嫁了給你。你現在既是闖王部將,又是闖王女婿,卻在此縱容手下人辱罵闖王,煽動軍心。
該怎樣辦,你自己好好思量吧!”
不待袁時中有何話說,後麵又一人策馬趕來,正是與郝搖旗一同留在曹營賭桌上的袁宗弟,他不似郝搖旗那般的暴脾氣,還想著給袁時中留些麵子。
隻見他先是輕輕拍了拍郝搖旗的肩膀,才對袁時中囑咐道:“時中,下邊人敢如此放肆,你真要好好管束一下,不然鬨出大事來,可就不好啊,也辜負了闖王對你的倚重。”
“我一定嚴辦,一定嚴辦……決不許下邊的人如此放肆。”袁時中的頭上已經冒出汗珠來。
郝搖旗仍然是滿麵怒容,他沒有再說一句話,揚鞭催馬就奔闖營駐地方向而去,袁宗第對著袁時中微笑拱手告彆,也跟在郝搖旗身後策馬離去,後麵是他們的四十名親兵緊緊追隨。
“如何是好……”
袁時中望著郝搖旗與袁宗弟的背影,嘴裡不停念叨,他忽然轉頭向後,怒道:“真天殺的,喝了幾口貓尿,偏要多言,如今可惹出禍事來啦!”
“將軍莫急,此事或非不可挽回……”
聽了劉玉尺的話後,袁時中也冷靜下來,他滿目祈盼地望著劉玉尺:“可有何法子?”
…………
當日,臨近酉時,闖營老府駐地內,李自成處理了一陣公事後,正側躺著小恬之時,聽聞帳外一陣紛亂的腳步聲,伴隨著嘈雜的人聲傳進帳內。
他一個激靈就翻身坐起,喝問:“外間何事?如此喧嘩。”
一個親兵在帳門處稟報道:“回闖王,曹營將黃龍綁送過來,請大元帥發落。”
李自成會心一笑,在心裡暗道:“到底是曹操轉世!”
不過,他並不會真的嚴厲處罰黃龍,畢竟闖營與曹營合兵一處,雖以他闖王為首,但羅汝才可並未自認是他闖王的部下,所以對於黃龍的處置還是要以羅汝才的意見為主。
正是因於此,李自成隻是嚴厲批評了黃龍一頓,卻也將他嚇得屁滾尿流,最後還是被曹營將士抬著回了曹營,聽憑羅汝才的發落。
這邊黃龍和曹營的將士才走,袁時中便押著那個酒後失言亂叫亂罵的頭目來到的闖營老府,與抬著黃龍的曹營將士撞個正著。
袁時中一見闖王,立馬就跪了下去,抱拳道:“大元帥,時中有罪,不敢奢求寬恕,請你責罰我吧!”
李自成笑著起身,將袁時中拉了起來,對他言道:“時中,你何罪之有啊。都是下邊人亂說,並非出自你的心思,你又堵不住他嘴,怎會對你責罰嘞!”
“大元帥,都怪時中管教不嚴,平時對這些家夥太放縱,才有今日酒後亂語之事發生。我實有其罪,請大元帥嚴加責罰。”
闖王坐回大椅上,對他溫言撫慰道:“你雖非無責,也隻管教不嚴之錯。你對我忠心,我心亦是全知。況你今既是我的愛將,也是我的半子,親戚加愛將,本是一體。
你不會對我有二心,我更不會對你有猜疑,至於下麵人的事情,自是歸不到你身上,你不要把這事放在心上。快坐下吧,坐下說話。”
袁時中這才領命落座,然態度卻依舊十分恭謹。
剛才在轅門外,他也才聽聞曹營的黃龍犯下大罪,而闖王看在羅汝才的情麵上寬容不咎,便想著闖王對他的手下也會放寬度量,現在見闖王待他如舊,語言溫和,使他暗懷的希望倍增。
李自成向帳外被五花大綁的小袁營頭目望了一眼,繼續用平靜的聲調說道:“這個姓王的小子,確實有罪,任他如此下去,必會亂我軍心,引老府與小袁營間產生隔閡。”
他麵容冰冷地淡然一笑,接著又道:“時中,我把小袁營看成真正的闖營人馬,對這事不能不有所責罰。你說是吧?”
袁時中欠了欠身子,答道:“是,自是要責罰的。末將請嚴加治罪,重打他一頓,再穿箭遊營,以示眾……”
李自成不待他說完,便語氣森嚴地吩咐道:“來人,將這家夥推出轅門,立斬。”
他話音才落,立即便進來幾個親兵將那姓王的小袁營頭目押出帳外,直奔轅門而去,李自成對此看都不看,他又對袁時中囑咐道:“時中,你回營後還要告訴小袁營全體將士,如有誰敢再挑動眾人,煽惑軍心,或心存背叛之意,都要看一看他的下場。”
袁時中的心裡一陣膽顫,他站起身來向闖王回道:“請闖王責罰時中禦下不嚴之罪。”
闖王又笑著對他道:“你有什麼罪?你不要多心,坐下敘話吧。”
他們正說話間,一個親兵走進軍帳稟報,那個姓王的小袁營頭目已經斬訖,闖王若無其事,不作任何理會,隻是溫和地微笑著對袁時中諄諄囑咐,務要治軍嚴明,對違法亂紀的事不可寬縱。
闖王還說他如何看重袁時中,對之期望又是如何殷切,袁時中起立恭聽,隻敢唯唯稱是,生怕一個不妥,將自己的腦袋也留在這裡。
離開闖營老府之後,袁時中對跟隨眾人一言不發,心中仍覺十分害怕,他決定今夜務要同劉玉尺等親信,仔細密商,尋求對策。
“今後……這路該如何走下去呀?”(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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