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調勻了呼吸,才又繼續說道:“不過,如此一來,被闖逆裹挾之百萬饑民,便瞬時成為永寧伯的負擔,其將如‘燙手山芋’一般,棄之不理,自然不對,可又無多餘糧穀安置。
這些饑民隨賊日久,多已養成如賊之習性,慣於搶掠,而不事生產,若對其安置不當,稍有不慎,或可再成新賊,確是難辦!”
“孫先生一語中的,所言與誠之所想,不謀而合。”
張誠先表示了英雄所見略同之意,才又問道:“敢問孫先生,可有破此難題之法?”
“嗬嗬……”
孫時相未語先笑,他將聲音略放低些,頗為神秘地說道:“山右商家,個個豪富,其錢糧資財積蓄,亦向為宣大之冠,更有遍及宣大三省之分號,若運用得當,即使饑民百萬,亦非難事!”
他這番話說得極其巧妙,既點出以山右奸商資財和分號網絡賑濟饑民之法,又絕口不提張誠私自查抄奸商資財必然會中飽私囊之事。
對此,永寧伯張誠自然是十分滿意,“人老精馬老滑”,他身邊也確實缺少這樣一個既博學世故又奸詐狡猾的老人家。
“這個好辦,就照以前的老法子,‘以工代賑’便是。”
孫時相略顯疑惑之色,問道:“何為以工代賑?”
“哦。”
王元景在旁插言道:“孫先生有所不知,早在北路時,為安置京畿逃難流民,采用的便是此法。”
“可否詳細道來?”
“說來簡單,就是將原本賑濟所需糧穀,改做難民的工時糧,分彆核定其修路、挖渠、墾荒等工時,發放糧穀粥食。
如此,既可使難民有粥果腹,不至為餓殍,更可使地方從中受益,並非是白白付出錢糧,而新開荒地,又可用於安置難民,增加地方上來年產出,同時難民有事可做,也不至於無所事事,生出旁的是非出來。”
最後,王元景還補充道:“正可謂是‘一舉多得’,官民兩益,妥妥的‘雙贏局麵’啊!”
“雙贏……?”
孫時相眼中閃過一絲遲疑之色,然轉瞬之間,便即閃現出一道神光,他猛地放下手中茶盞,興奮道:“如此而為,確是官民兩益,還真是‘官民雙贏’之局。”
“高,真高!”
他想通之後,當即就發出了由衷的讚歎:“王參謀能入永寧伯幕下,果然不凡,真是確有大才,方能想出如此妙法。”
“哈哈哈……”
王元景聞言後,卻發出一陣大笑,在孫時相迷茫的眼色中為他解惑道:“元景,不過一介平庸書生,如何有此奇思妙想。”
他說著就轉頭看向永寧伯張誠,又補充道:“如此妙法,乃我家伯爺之奇智!”
孫時相這才如夢初醒,他定睛看向張誠,語氣十分誠懇地說道:“永寧伯,文武雙才,孫某真心欽服。”
張誠隻是笑笑,他目光柔和地淡淡說道:“雕蟲小技而已,終難登大雅之堂。”
孫時相這時卻忽然自椅中起身,他走到永寧伯張誠身前,俯身拜道:“宣府書生孫時相,煩永寧伯親臨陋室,雖另有隱情,確實在罪過。
現特向永寧伯請罪,望永寧伯能寬仁大量,恕小老兒之罪!”
通過適才一番交談,張誠對於孫時相也漸生好感,本就無治罪之意,然此刻卻對他口中所言隱情,生出極大興趣,不由開口問道:“未知孫先生有何隱情,還請道來。”
“永寧伯,入駐鎮城履新數月,清掃街巷,建設營房,拜會各官,接待東來諸將,現在又抓捕通奴奸人。
雖各事布置有序,分派得力,時至今日,一切近在永寧伯掌控之中,可如此運作,於永寧伯而言,除了能從中分得些許錢財,以充實軍費所需外,並無力量上之增長。
反而還會因此事,而累及永寧伯之聲名,費心耗力加以周旋。”
魏知策對他之言一時未解,不由發問道:“知策以為,先生此言,未必全對,我勇毅軍鏟去通奴奸賊,使宣鎮可一心對外,此為大利。
而查抄所得,又可再募新勇,壯我宣鎮軍威,怎可言之於力量上並無增長?”
孫時相聞言卻搖著頭說道:“古語有言‘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宣鎮地方雖不算大,卻也不缺人物,隻是未遇良木而已。
換言之,就算永寧伯麾下軍兵再多,可出謀劃策,治軍練兵,領兵出戰,甚至分守一方,總是需要得力之人物。
雖說可在軍伍中,慢慢選取,可如此一來,未免耗時曠日持久,遠不如招攬四方英才為己用,來的順利。”
他言及此處,偷偷觀察張誠神情,見他也在暗暗點頭,才又繼續道:“小老兒,今日出此下策,亦是有此一番考量。
永寧伯誌存高遠,未來成就遠大,而宣鎮廟小池淺,終非永寧伯一展抱負之所,然如此一來,則需文武之才,為永寧伯效力,分擔事務。
所以,小老兒才想到,以永寧伯三請之事,為永寧伯傳揚惜才愛才之美名,使宣鎮上下青年才俊,紛紛歸聚在永寧伯麾下,為永寧伯所用。
而此舉,還有兩層好處,其一,收聚宣鎮人傑為己用,擴充幕府勢力,其二則可安宣鎮軍民之心,穩固內部,更利於永寧伯外出征戰。”
眾人聞其言,紛紛點頭,表示讚同,就連永寧伯張誠也在心裡暗歎:自己隻想著張家口山右奸商之事,竟忽略此等大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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