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永清進帳前還與張若麒有說有笑,可聽了張誠這番話後,麵色卻突然一緊,細著嗓音說道:“咱家本就是皇爺的奴才,自當為主子儘心辦事。”
他嘴裡雖說著話,腳下卻並未停歇,此時已直入帷帳之內,可他並不往張誠左邊的案幾那邊走,而是就停在帳內的火爐旁邊,又繼續說道:“永寧伯,今豫省賊寇猖獗,攻州掠縣,更再次圍打開封,周藩危急,皇爺亦是為此憂心不已。
未知勇毅軍何時才能兵出宣府,往援豫省,解開封之危,剿賊安民?”
張誠最不怕的就是談正事,當下便笑著回道:“監軍有所不知,我勇毅軍將士前番才自遼東大戰歸來,營中傷亡頗大,將士們亦是疲憊不堪。
何況此番援解錦圍,本伯軍中火藥炮子消耗頗大,非是一時可以補齊,其將士們的甲胄軍械也多有損毀,還需一些時日休整,待補齊子藥,修繕盔甲軍械後,才好再次出兵剿賊。”
張誠所言也確是實情,隻不過略有一些誇大罷了,但外人一時之間又如何分辨其中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
果不其然,邊永清聽了張誠的話後,也陷於沉默,片刻後,才又說道:“咱家也知曉永寧伯的難處,更知永寧伯在京師交遊廣闊,同內廷的幾位管事都很有些往來,私誼甚厚。”
這時,他的話鋒忽然猛地一轉,又道:“不過,咱家此番來宣府監勇毅軍,乃是奉了皇爺的旨意,雖不會乾預永寧伯募勇練兵之事,但出兵豫省援剿流賊,卻是片刻也不得耽誤之事。
若是這個差事做得不好,又或是有意拖延兵期,可怪不得咱家不認人,定是要將個中緣由上報皇爺,就算有內廷幾位管事護著,咱家也顧不得啦。”
“監軍所言,正是本伯之所急。”
張誠走前一步,一臉正色地繼續說道:“張誠蒙祖上餘蔭,為大明世守邊關至今,家叔既是為國捐軀,殞命沙場,可謂滿門忠烈,世受皇恩,今又怎會不思為國殺賊,以報國恩,解皇上之憂呢?”
說到這裡時,張誠的麵上也現出一絲為難之色,繼續道:“隻不過,現如今將士疲憊,甲械不齊,糧草不濟,若強行發兵,恐軍心不穩,若是引發兵亂,豈不誤了皇上的差事。”
邊永清此時也不知該如何說話,甲械、糧草確是難辦,如今大明朝連年用兵,又是災荒不斷,哪裡還能湊集出餘的糧草?
尤其是軍心這一項,更加的忽視不得,若真如永寧伯所言,因催逼過急而引致兵變,就算最後得以平息,可又不知要拖延多久才能發兵河南了。
當下,他也隻能一臉苦色地對張誠說道:“開封被圍,周藩危急,確也容不得半點耽擱。至於甲械錢糧,咱家自會奏報皇上,請朝廷儘速調集便是。
總之一句話,若開封失陷,周藩蒙難,永寧伯與咱家可是都脫不得乾係!”
張誠如今再不是當初的小參將,現在他可是堂堂大明永寧伯、宣府鎮總兵官、鎮朔大將軍,地位在整個大明帝國之中,即使是剛剛逝去不久的遼東軍頭祖大壽複生,那也是比他低了一大頭。
而張誠麾下六大營數萬英勇將士更是威名在外,就連曾經威名赫赫的遼東鐵騎,如今怕也難以望其項背,雖聲名相差不大,但實力上卻已是天地之彆!
無論地位、還是實力,張誠都已今非昔比,如今的他已經完成華麗轉身,完美地躍遷到了一個常人終其一生都無法企及的位置。
現在的他,即使麵對著口含天憲,甚至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皇權的監軍太監邊永清,也是底氣十足,毫不退縮。
隻見他聽了邊永清的話後,負手向帷帳外緩步行去,邊走邊說道:“監軍擔憂周藩安危,可在本伯看來,周藩此番被闖賊圍困,必然又是一場有驚無險。”
不知是被永寧伯的氣場所震懾,還是被張誠的話語所吸引,監軍邊永清、兵部侍郎張若麒竟跟隨在他的身後,齊齊步出了帷帳之外。
一陣寒風拂麵吹來,帶著星星點點的雪花飄落在張誠的臉上,他不由打了一個寒顫,中軍官張成芳急忙快步上前,將一件厚實的羊毛鬥篷係在他的肩上。
永寧伯張誠雙手牽著鬥篷的兩邊緊了緊,邊繼續向外走去,邊對他二人說道:“督師丁啟睿就在豫南,麾下兵將何止數萬,而三邊總督汪喬年也已率陝西勁卒數萬,出陝入豫。
況在開封還有前保督楊文嶽的萬餘精兵,尤其保定總兵虎大威所部,更是素來以驍勇善戰著稱,有此三方兵馬在豫,就算不能擊潰闖逆,但固守開封,那可是綽綽有餘啦!”
邊永清與張若麒對此都是感到驚訝不已,他們離京之時,開封府城再次被圍的消息才剛剛傳遞到京城。
就是張若麒以並不右侍郎的身份,也隻是得知賊兵有大約十數萬人馬,而其他幾路大明官軍兵馬的行蹤,就連他這個兵部侍郎也隻知一二。
可張誠身處邊陲苦寒閉塞之地,又是如何得以知曉如此詳儘?
張若麒雖然與張誠結識頗久,且又在遼東共同奮戰過一段時間,但他對此也是不能理解,不由暗思:“難道在京師也密布永寧伯的眼線不成?”
就聽監軍邊永清開口說道:“就算如永寧伯所言,豫省有丁啟睿、汪喬年兩路官軍,可流賊向來狡詐多計,怎能判定開封定能固守?
倘若真被賊軍襲破開封,周藩蒙難,那時豈不悔之晚矣!”
“哈哈……”
永寧伯一陣放浪大笑之後,才開口說道:“邊監軍無需為此憂慮,本伯在開封城下,也曾與闖逆一戰,其不過爾爾,遠沒有傳聞中那般凶猛。
況開封城高且厚,又有陳永福總兵在彼鎮守,諒來三五個月,還是守得住的,更有保督楊文嶽數千勁卒,也駐守城中,必然萬無一失。
而丁督師與汪總督的兵馬,有這數月光景,豈不會師於開封城下,彼時內外夾攻,闖曹二賊即使兵馬眾多,然能戰者卻是不多,又豈有不敗之理!”
監軍邊永清雖覺張誠所言頗為在理,但是又不敢完全苟同,可他才初到宣府,也不能對張誠逼迫太急,隻能暫時隨他。
不知不覺間,幾人便來到一排馬車前,隻見這幾輛轎廂車都打製得十分精美,外麵還罩著厚厚的氈布,以為防寒之用。
“邊監軍、張侍郎,我等先蹬車入城,其他事情咱們稍後再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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