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崇禎十五年,二月十一日。
天氣晴朗,萬裡無雲,烈日當空照耀著大地,初春的料峭寒風吹打在人們身上,也沒有往日那般寒涼。
午時未到,宣府鎮城的南關外便已聚起眾多官將,大紅的袍服與明亮的盔甲在陽光下交相輝映。
中間一人身穿大紅袍服,白領至裔,去地一寸,袖長過手,複回至肘,頭上戴有梁冠,腳下著雲頭履,胸前赫然繡著正二品文官的錦雞補子。
這人正是領兵部尚書銜、宣大總督張福臻,而在他身旁就是胸前繡著正四品雲雁補子的領右僉都禦史銜、宣府巡撫江禹緒。
他二人周圍還有宣大督糧通判朱敏泰等一眾文官,眾人自然是以總督張福臻為尊,如同眾星捧月一般,各依品階圍繞在他的身周。
而武將們則是以副總兵林登猷、郭英賢二人為尊,不過,似乎林登猷身邊的人多了一些,郭英賢這個新晉的副總兵身邊壓根就沒幾個人。
隻有劉廣武這個老牌參將,餘下都是勇毅軍係統的參將何振雄、陳錚、魏知策、靳勇等人,以及遊擊郭安、於金、田明遇、唐先成四人,再有夏順成和秦大忠兩位營鎮撫官。
其實,參將劉廣武的大兒子劉世尊現在是勇毅軍玄武營副將,而他的小兒子劉世傑此前一直在開平衛學中讀書,現今也轉入赤城工學堂繼續修習經史法典。
再加上劉廣武的夫人前時在獨石堡又收了張誠妾室柳家姐妹為義女,他們劉家一門兩代人均與張誠有著數不清的關係,儼然已經成為了永寧伯一係的強力臂助,在鎮城內的官將場上也大受排擠。
宣府鎮內各官各將對於張誠的情感都較為複雜,他們許多人親眼看著張誠從一個小小千總,崛起成今天的模樣,心裡滿滿的妒忌之情。
他們不去思考張誠何以成功,眼睛裡隻是盯著張誠麾下強兵和庫裡的金銀,恨不得將張誠按倒在地撕扯毀掉,好合夥吞沒了他庫裡的金銀。
不過,他們的這點小心思在勇毅軍強大武力麵前,卻顯得那麼軟弱無力,隻能暗藏於心底,私下裡咒罵一番罷了。
果然,遊擊將軍溫輝就一臉惡毒之相地對身旁李見明輕聲說道:“張誠那個小癟犢子,如今可好大架子啊,竟要我等出城迎候,還苦待這許多時。”
李見明也是冷笑著道:“哼,官大一級就能壓死個人,何況人家現在還是超品的伯爵,沒見督撫大員們都出城等候,咱這樣的還能咋辦?”
溫輝聞言臉上神情更加陰冷起來,一旁的李見明還不忘挖苦他:“溫老弟,你這殺子之仇怕是難報了嘞。”
“咯噔……咯噔噔……”
溫輝聽了這話麵目變得愈發猙獰起來,滿嘴黑牙咬得直響。
總督張福臻正與巡撫江禹緒輕聲交談,他似乎也發覺了這邊的異樣,但也隻是扭頭看了一眼而已,並未十分在意。
忽然,遠處一溜煙塵向著這邊滾滾而來,緊接著就是“噔噔……噔噔噔”的急促馬蹄踏地聲音,隨即滾滾煙塵中顯出數騎戰士。
他們奔至副總兵郭英賢身前,翻身下馬,急急稟道:“郭副帥,大將軍車架距此已不足五裡。”
郭英賢聞訊後,立即向總督張福臻那邊行去,將永寧伯車架即將到達的消息稟報給他。
張福臻聞信隻是笑了笑,便與巡撫江禹緒一同走出了遮陽傘蓋之下,他站立在鎮城南關外向著官道遠方眺望著。
很快,便可遠遠望見勇毅軍和威遠營的禦賜軍旗,在滾滾煙塵中逐漸顯露出來,而在軍旗之下則是陣列嚴整的馬隊緩緩行來。
原本在南關外列隊而立的勇毅軍標營、白虎營、騰蛇營騎兵們,也麵容嚴肅地站直了身姿,為了節省馬力,他們都是與自己的戰馬並立,要等到軍令傳來時才會跨上戰馬。
“嗵!嗵!嗵!……”
隨著前方勇毅軍騎兵越來越近,南關外列陣的騰蛇營炮車依令燃起了十二聲號炮。
各營騎兵千總也在同時紛紛大聲喝令:“全體上馬,持槍列陣,接受大將軍校閱!”
遠方的威遠營將士在距離迎接人群還有三百步時,便停駐不前,紛紛向官道兩邊讓開,整個大軍數千人馬就如一條大龍般,在官道上停了下來。
整個過程除了軍官們的喝令外,再無一絲雜音,可見其軍令森嚴,無一人敢於交頭接耳,確非鎮城那幫子營兵可比。
隨著官道中間被讓開,兩輛長款轎廂馬車緩緩出現在眾人眼前,隻見這兩輛車的外麵都包裹著厚實的氈布,左右兩麵又各開有兩個換氣的小窗。
中軍官張成芳領著二十名金甲騎士,護衛著第一輛馬車來到眾人麵前,他第一個翻身下馬,親自掀開了轎廂車前麵的氈簾,隻見勇毅軍威遠營參軍王元景在書吏劉承祖的陪同下,率先出了氈簾。
而後他似乎對著車廂內又說了幾句話,就見宣府鎮總兵官、永寧伯張誠的身影也出現在眾人眼前,他從轎廂裡探出頭來先是望著張福臻這邊看了一眼,才似乎十分滿意地點著頭走下木階梯。
張誠下了車後並未立刻向前行去,而是在原地等候著監軍太監邊永清,片刻後,邊永清在四名小太監的服侍下從後麵那輛車上下來,走到了張誠的身邊。
“伯爺,督撫要員都在南關外相候,咱可不好使之久待啊。”
張誠笑著回道:“邊公大駕在此,莫說稍待些時,便是再等上個把時辰,又能如何?”
邊永清嘴角上挑,麵含笑意道:“督撫皆屬封疆重臣,我等還是不好太過怠慢嘍。”
張誠也是笑笑便即邁步向著鎮城南關方向行去,邊永清緊跟其後,張成芳則領著二十名金甲戰士,步行護衛在他們身周。
離得還有些距離,總督張福臻便大聲打著招呼:“哎呀,忠忱你可算是來鎮城了,本督可是等得你好苦啊。”
張誠麵上顯出十分驚訝的神情,快步搶上前去緊握著張福臻的手,對他道:“我張誠何德何能,竟要勞動督臣從洋河趕來鎮城?”
張福臻先是與監軍邊永清打過招呼,才回他道:“忠忱有所不知,本督宣大任職屆滿,已收到朝廷的文書要我速返京師,另有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