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朝?”我有些不可置信,“他前日傷得那樣重,如何上得了朝?”
“殿下安養這兩日便是坐臥不安,生怕宮裡有所察覺。”書童苦著一張臉,“今天不顧府醫的勸阻,一早包住了腰便上朝去了。”
回府這一路,我都有些魂不守舍。心中有種莫名的酸澀將免於責罰的竊喜掩蓋得一乾二淨。儲君被傷,茲事體大。而宮幬卻為了我,憑一己之力將事情瞞了下來嗎……
之後的兩日,我都會在夜臨時分,帶著關雎煮好的雞湯去前院問安,而每次到了書房,迎接我的都是緊閉的房門。
“太子妃娘娘放心,殿下身強體健,已然無大礙了。這幾日朝中商議五皇子啟程的日子,殿下疲累,眼下已經睡下了。”
我越過書童看了看透著隱隱燭光的窗紙,心中有些愧疚的低沉“那你照舊幫我轉告,就說我來過。”
“是。”
“你適才說朝中商議五皇子啟程的日子?”
“是啊,聽說離寒那邊催的急,皇上便議定了明日巳時從正宮門出發。”
“哦…”
回到小院,我便心亂如麻。宮幡竟走得這樣急,這兩日被宮幬的事情纏得脫不開身,我甚至沒有時間求助薩容和曲奚,叫她們幫我派人護送宮幡。
“姑娘,不是奴婢說您,您怎麼能問太子殿下的書童五皇子的事情呢?”關雎看我凝眉苦思,忍不住道,“他若在太子殿下麵前透露一句,我們豈不是又要麻煩了?”
“不會了,就算他說了什麼,宮幬也不會動我們了。”
關雎仍自不解,我與蒹葭交換了一個憐憫的了然眼神,兩個人俱是歎了口氣。
無論身份,大家都是可憐人罷了。
“雖然宮幬介懷,可我還是不能眼睜睜看著宮幡全無保護的出刈州城。”我沉下心來,“飛岩旗的人不善武藝,如今刈州也沒有出色的罡風旗死士了。明日我便親自出城,好歹看著宮幡平安走出一程,我才放心。”
“姑娘何必再出去一趟?”關雎急道,“您想找人保護五皇子,大可叫奴婢傳話去桃銷樓啊!”
“桃銷樓當然是要去的,刈州到離寒千裡迢迢,我自然不能全程護送。”我憂心忡忡道,“少不得回頭再求薩容她們幫忙吧。明天這一趟我還是要去的,不為彆的,我想再見他一麵。”
“依太子殿下目前的態度,姑娘出府一趟想必也使得。”蒹葭想了想,對我安然一笑,“那明日奴婢就在府裡替您守著,您快去快回便是。”
我望向關雎和蒹葭,對兩個女孩感激的笑了笑。
翌日早晨,我待到宮幬出府後,便收拾好行裝溜了出去。今日晨間的東市不像往日般寧靜,朝中大員都去宮門參加宮幡的送行大典,百姓也早早齊聚長寧街,所有人都想看一看這位自幼以平庸頑劣著稱的五皇子殿下,穿上戰袍之後,會不會有幾分少年將軍的樣子。
我避開人群,徑直往城門口跑去。出城還算順利,守城的士兵似乎想儘快清除城門口的人流,幾乎對出城的人毫無盤查。
我使出輕功,往鏈月山的方向跑去,尋了一處低矮的山包藏了起來。鏈月山的積雪相照上次來,已經化去了不少。春寒料峭,嚴寒的冬天到底是走到了儘頭。
我不禁唏噓,宮幡曾在鏈月山爽約於我,後來五旗集會,我又曾爽約與他。這個地方本該是我們緣分的終結,卻機緣巧合的,成為了我們愛情的開始。
太陽緩緩從東方的天空升起,轉眼已是巳時一刻。我聽見遠方傳來車輪滾動和馬蹄交踏的聲音——宮幡出城了。
果不其然,不久後官道那頭便冒出了騎在馬上的宮幡的身影,我從未看過他如今日這般身著一襲甲胄,雖遠遠瞧不清樣貌,但他膚色光潔白皙,氣質蓬勃英武,倒當真頗有一種龍驤麟振的少將氣派。
他後麵緊跟著的便是一大隊車馬,每一乘馬車上都載著堆得滿滿當當的糧袋衣包,浩浩蕩蕩,足有五十餘乘。
一行人緩緩向我的方向行進,我將自己藏好在枯敗的雜草之中,一時間,竟希望宮幡能夠向我的方向望上一眼。
然而宮幡並沒有察覺到我,他直視著前方,不徐不疾的經過了鏈月山群的土丘。我在車隊走出二三十丈遠後,悄聲撥開長草跟了上去。溫靈的內力不俗,擁有使腳步落地輕捷如羽的能力。我就這樣悄悄的跟著他們,順著官道一路往西南而去。
不知走了多久,太陽已經不知不覺移至天空正中。我推算著路程,幾乎已經從刈州跟出了五十裡。
如今路旁儘是雜蕪的荒草,荒草兩邊便是一望無際的玉米田。一堆一堆的秸稈堆成小丘,散落在田間各處的空地上——這種地方,應該是不會有危險的了。我心想。
就在戀戀不舍的停下腳步,意欲返程的時候,一陣窸窣的腳步聲突然傳入耳中,回頭望去,我驚恐的看見,數不清楚的黑衣刺客從那一堆堆秸稈後跳出來,揮起尖刀向宮幡的車隊直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