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冥…”
話到嘴邊,看著段冥涼浸浸的眼神,我竟突然說不出口了。我們就這樣怔怔的望著彼此,有那麼一瞬間,我的心口似乎泛起一陣莫名的酸楚。我沒由來的想起,我和段冥是互融之身,我們能夠感知彼此血肉的傷痛。
那麼是否一個人心痛到了某種程度,對方也可以神奇的感受到呢……
“我明白了。”良久,段冥突然開口,轉頭往樓下走去,“我可以代他去離寒送糧草。”
“段冥…不是啊!段冥,我不是這個意思——”
“——沒關係。”他仍自緩緩下著樓梯,隻留給我一個看不見麵孔的背影,“花姨,宛秋和薩容都幫得上忙。隻有我…我一定會為你們把糧草分毫不差的送到的。”
他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的拐角,隻剩下輕緩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當腳步聲也完全消失了的時候,我的心口再一次湧起一陣強烈的酸楚。
這一次,是屬於我自己的。
“我說歸螢,你是假癡還是真傻?你當真瞧不出段冥對你的心思嗎?”
“什麼…”
我沉浸在沉重的哀傷和愧疚中,並沒有聽懂薩容的話。怔怔抬起淚眼,卻見她眯起的眼睛裡似乎透著閃爍的責怨和心疼。未及我說什麼,她便最後歎了口氣,頭也不回的往她的廂房走去了。
我悵然若失,一個人在燭光幽暗的走廊裡呆立了許久。直到站得雙腿發酸,想回房間,又實在不想和卓影再吵。我自己走下樓去,到了一樓,遠遠看見段冥的廂房並無燭光,幾欲邁去的腳步也不由生怯,調轉方向,出了後樓。
一進院子,迎頭便看見宛秋帶著幾個小廝,似是在挪騰幾個釀酒的壇子。
“歸螢?”宛秋見我出來,便打發了身後的小廝,坐在桃樹下的凳子上向我招手道,“來啊,我有話同你講。”
我有些氣悶的走過去,坐在了宛秋身邊“你也要跟我說宮幡的不是嗎?”
“我為什麼要同你說他的不是?”
“那就是勸我和他分開?”
“什麼…不是啊……”宛秋清新一笑,仰頭望向天空,“你有了喜歡的人,這是好事。我也曾有自己喜歡的人,我知道,那是不會因為彆人說什麼而改變的事情。”
心頭湧起一股暖意,我望向宛秋仰頭的絕美側臉,心中不由感歎,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美麗而心地善良的女子。
“如果大家都像你這麼想就好了…”我把手肘拄在石桌上,撐著身體同宛秋一起舉頭望天,“你不知道,剛才卓影段冥和薩容…算了,不提也罷。”
“我這麼想,是因為五皇子於我而言,是一位無關緊要的人。”宛秋的語氣不徐不疾,“凡事皆有因緣,你不妨想一想,五皇子的出現,對於他們的生活可有影響。”
“是啊,從他們的立場看,宮幡確實是矛盾的…甚至是敵對的。”
“不過你放心吧,到最後,他們也一定會接納他的。”宛秋再度對我甜甜一笑,“因為他們知道,五皇子是對歸螢很重要的人,而歸螢對他們來說,也一樣是很重要的人。”
“是啊…”我想起了段冥獨自下樓的背影,不免又是一陣心酸,“不過我不明白的是,花姨又為什麼是那樣的態度呢?宮幡從來沒有得罪過她啊……”
宛秋低下頭來,目光似乎變得有些為難的閃躲“歸螢,這些日子來我在桃銷樓掌事,花姨對我頗為信任,她的事情…我也略微知道了一些。我隻能告訴你,她不願意你和宮幡在一起,是有她的原因的。”
“什麼原因?她是怕我往後回桃銷樓回得少嗎?”
“你該當比我清楚,先前的幾年,你也是從來沒有回過桃銷樓的,花姨自然不會因為這種事情生氣。”宛秋無奈的歎了口氣,“個中緣由,實是造化弄人……”
“什麼意思啊……”
“沒什麼,她不是也沒有阻止你嗎?”宛秋站起身來,對我眨了眨眼睛,“無論是花姨還是彆人,大家其實都隻是希望你能幸福,不是嗎?”
“這個我當然懂。”我也隨宛秋站起身來,“可是你剛才的話不明不白,要跟我說清楚才行啊!”
“不說啦,我可得趕緊走了呢。”
“為什麼啊?”
宛秋笑得俏皮,撚著絹子向我身後指了指。我順著她所指方向望去,隻見宮幡披著一件老舊樸實的厚襖,正站在後樓門口,含著一絲安恬的微笑,靜靜的注視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