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棟盯著陳東,隨手從旁邊拎起一把椅子走過去,坐在陳東的病床旁邊,抓起床頭櫃上的橘子,慢慢的低頭剝著皮。
剝好之後,將橘子果肉遞給陳東。
“我記得你最喜歡吃這個。”李國棟輕聲道。
陳東低頭掃了一眼,搖了搖頭說道“老了,血糖高,醫生不讓我吃。”
“拿著。”李國棟伸手將果肉塞進陳東手中。
陳東愣了一下,然後默默的接過來,一瓣一瓣的掰開吃掉。
“為什麼?”李國棟冷不丁的問了一句“你是缺錢了?還是對我有什麼不滿,還是說,那個蘇銳給你許諾了什麼好處,讓你做出這種事?”
“嗬嗬……”陳東笑了,他一口一口將橘子瓣吃光,然後沉聲道“董事長,我們認識了這麼多年,我是那種見利忘義的人嗎?”
“你不是,但為什麼?”李國棟依然問道。
陳東默不作聲,隻是默默的解開上身的病號服紐扣,然後脫了下來。
然後,李國棟就看到了縱橫交錯的十幾道猙獰傷口,傷口邊緣還留著縫合的肉線孔,一活動,便溢出鮮血,看上去異常恐怖。
“董事長,這是蘇銳叫人砍的,就在你歸國之前,那一晚上,我被砍了兩次,差點……差點就死在了病房裡。”陳東沉聲說道“而且,蘇銳之前抓過我一次,我腿上的傷,是他逼問您和夫人的事,我沒說,他逼問我的時候弄的。”
李國棟張了張嘴,皺著眉頭沒有說話。
“當然,這都不算什麼,當初咱們一起打天下的時候,受的傷比這重的,也有。”陳東笑了一聲,然後穿上病號服,說道“您可能不知道,當時我被蘇銳抓走的時候,我讓人回來報信了,但是咱家的人沒去,去的是葉城的人,而且他們是兩個人,帶著槍,董事長,我就挺奇怪的……救人的活,兩個人好乾嗎?而且在通州,咱家的人救援,還用彆人的人去嗎?”
陳東的接連幾句問話,讓李國棟麵色微變“陳東,你心裡對我有怨氣。”
“沒有,絕對沒有。”陳東笑著擺了擺手,說道“要單說這件事,我也不至於放在心上,畢竟我的身份,對李家來說隻是個下屬、管家,可能夫人是考慮到其他因素,所以沒有管我,我能理解。”
李國棟回國之後,一直在忙葉城的事,沒有聽說陳東被綁,其中還有這層內幕。
他張嘴,想說話,但終究不知道該說什麼。
“刷!”陳東再次掀開被褥,露出被石膏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一條腿,他自嘲的笑了一聲,說道“董事長,您知道這條腿是怎麼斷的嗎?”
李國棟默然無聲。
“是我自己從蘇銳那裡逃回來之後,有人懷疑我泄露了您和夫人的秘密,問我,我說不清,然後,自己用槍打斷的。”陳東嗬嗬一笑,撓了撓頭皮問道“我在蘇銳那裡,他們捅了我多少刀,我也沒多說一句話,最終他都拿我沒辦法,把我放了回來,結果到了咱自己家裡,我卻斷了一條腿,您說,這是不是挺可笑的?”
李國棟眉心的怒火已經全然不見,剩下的,隻有痛苦。
“這件事,我不知道……”李國棟張嘴,下意識的就要解釋。
“董事長,我陳東跟了您幾十年,我這身傷還有這條腿,算是報了您這些年的恩!”陳東擺了擺手,說道“從此之後,我退出這個圈子,咱們兩不相欠,以後再見麵,希望我們還能笑著打個招呼吧!”
李國棟沉默了許久,起身掀起被子給陳東蓋上,然後一句話也沒說,轉身離去。
是的,他原本有著一腔怒火,憤怒至極,但在看到陳東那一身傷口,和一條斷腿,還有陳東說的內情之後,他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他能說什麼?
怪陳東對自己不夠忠誠嗎?
還是怪陳東不像條狗一樣,被主人傷到半死,還依然在主人腳下,搖尾乞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