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板家住在城西，馬雯雯工作的街道辦在縣城中心，王霞生怕會撲空，猶豫之後還是決定街道辦知會一聲。
街道辦此時人聲鼎沸，滿是過來辦事的人群，她站在門口一時之間竟然還擠不進去。
站在外麵等了會，王霞聽著屋內叫嚷的聲音，腦子都恍惚了一瞬。
屋內滿是亢奮的人群，麵紅耳赤的對著櫃台中的營業員叫喊著，她聽了好一會，終於湊出了個大概。
城裡的工作崗位已經不夠分配了，哪怕家中符合分配任務的子女都不一定有工作，現在更是出了個大力發展下鄉的強製性舉措。
以往若是家中有些錢，還可以買工作或者找關係運作一下，上麵都是睜隻眼閉隻眼的。但現在不行了，針對下鄉的舉措是強製要求了。要是不去，家裡不僅麵臨處罰，自己還會被分配到最艱苦的西部地區。
這下所有人都忍不住了，不得不聚到街道辦發起了抗議。
馬雯雯站在小板凳上，立在人群中央，不斷安撫著四麵八方的議論聲。
“好了，這是上麵下達的規定，需要強製執行，誰都沒有例外。”
她見安撫不住，索性直接對著下方的眾人吼道。
個個都來她要特權，家裡門檻都快被踏破了，但她作為街道辦主任，更要以身作則。
馬雯雯這句話反而使眾人更加沸騰，他們看向馬雯雯的眸子都淬上了怒火。
“你站著說話不腰疼，事情不是發生在你身上。”
“就是啊，我親戚退休了，工作空下來了，我這自家人都不能頂上嗎？”
“太沒天理了，以前不都這麼過來的，怎麼盜我們就不行了，是不是你故意卡我們呢？”
個個急的麵紅耳赤，馬雯雯被人群簇擁著，嗓子喊啞了都沒人聽她說一句話，都各自發泄著不滿。
王霞站在人群之外，發覺了馬雯雯的難堪，她從走到櫃台旁邊，借用了紙筆，就往馬雯雯擠去。
她身材瘦小，很輕易的就擠到了跟前，她把手上的紙筆往前遞，對馬雯雯大聲道：“馬主任，紙筆我拿過來了。”
說著，她轉身麵對著人潮中洶湧的怒意，一臉的波瀾不驚，端起街道工作者的架子，冷聲道：“剛才誰說不去的，我這邊把名字記錄一下，你們回去等通知就行。”
人群瞬間啞火。
王霞指著方才鬨著最凶的光頭漢子道：“那位穿的確良立領襯衫的同誌，剛才是不是你表示不想接受下鄉安排的？你叫什麼名字，我記一下。”
光頭漢子從沒想到自己會被人當眾指著，他縮了縮脖子，身形往人群外退著。
槍打出頭鳥的故事他還是知道的，方才也隻敢混在人群中表達抗議，若是讓他站出來發表看法，那是萬萬做不到的。
想到拒絕下鄉後需要麵臨的處罰，他就嚇得瑟瑟發抖。
人群中不止一位穿的確良立領襯衫的人，聽到王霞這麼說，當即都是一噎，麵色僵住，不敢再說什麼鼓動眾人怒火的話。
這年頭能穿的確良麵料的襯衫，家中都是非富即貴，自然是反對下鄉的主力軍。
場麵頓時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馬雯雯鬆了口氣，感激的看著王霞，接過了她手中的紙幣，對著人群清了清嗓子，怒道：“誰不想去的，都跟我知會一聲，你們在我這鬨是沒有用的，我們街道辦也隻是按章辦事。”
之前她一直秉著勸說為主的態度，她也知道這項規定頒布下去，會有多少人被迫背井離鄉……但眼下的局勢，也沒有比這更好的安排了。
越是寬容放鬆，對方越是蹬鼻子上臉，眼見去她家走後門無果，竟然鼓動著眾人圍堵在街道辦，這次真的觸動了她逆鱗了。
馬雯雯沉下了臉，對著隱在人群中的孫英衛冷聲道：“孫英衛，你多次在我家攔我不成，現在竟然還來我工作的地方鬨事，真是好大的本事。”
孫英衛猛地被馬雯雯當眾點出，麵上的惶恐一閃而過，又迅速恢複成茫然不解的神情，回應道：“馬主任，你在說什麼？你可不要汙蔑人。”
馬雯雯憤怒至極，看著孫英衛的眸子滿是怒意，這人之前找過自己幾次，讓安排工作的事情，先前的確是沒有空出來的崗位，她這個做領導的當然不能做出開後門的表率。
後來孫英衛看自己一直沒給安排工作，不知道又從哪裡搭上家裡愛惹事的婆婆，兩方人一直逼迫自己給說法。
她本不想鬨得這麼不堪，想著要不看在婆婆麵子上隨意給安排個勞工算了，但孫英衛還挑上了，這嫌棄太苦，那嫌棄工資太低……好了吧，現在這政策一出，最後竟然落了個強製下鄉的下場。
倒也算大快人心了。
馬雯雯手裡沒點證據當然不會當眾點出孫英衛，人群中鬨得最凶的幾個都是托她婆婆上門求過情的。
原本她想著好好勸勸，現在這群人竟然聚眾鬨事！
她手上動作不停，把之前找過自己的幾人一一記錄在紙上。
記完之後，麵色嚴肅的掃向眾人，警告道：“你們還有沒有表示抗議？有的話直接把名字報給我，我逐一處理。”
所有人齊刷刷的低下了頭，避開了馬雯雯的目光，更有甚者直接從街道辦跑了出去。
眼下事情已經這樣了，要是給馬主任留下個好印象，沒準自己能分配個下鄉的好地方……若真是去了大西北，那才有苦說不出呢。
這麼想著，人群四散開，不多會街道辦的大堂裡就剩下之前私下找過馬雯雯的幾人。
孫英衛站的最為靠前，他方才看清楚了馬雯雯記錄自己名字的動作，一臉怒意，也不管自己送禮的事情是否會被眾人知曉，直接罵道：“你可真不要臉，收了我東西不辦事，信不信我舉報你！”
馬雯雯掀起眼皮，雙手抱胸，氣定神閒的看著跳腳的孫英衛，笑道：“你這話說的可真沒道理，誰收了你東西你找誰去啊，我按規章製度辦事，你就算找了天王老子來，也怨不到我身上一點。”
她想到自家這個不消停的老虔婆，心中的怒意值蹭蹭往上漲。
一直以來，那老貨沒少收彆人東西，家裡又不缺這些。無論她和丈夫怎麼勸，對方都不聽，這明顯是給自己添堵呢！
以前她還會惦念著好歹是一家人，能辦的小事就順手給辦了，不能辦的也把禮品原封不動的另買了一份歸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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