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你擦黑板!耳朵聾了嗎?去給我擦乾淨!”
“腦袋長坑的家夥,你爹媽送你來讀書,是不是錢多燒的慌!昨天的作業還沒給老子抄完……”
叫罵聲,教室桌子被踹到的聲音在教室後門邊亂成了一鍋粥。
甘洛正對教室敞開的後門,太陽穴一顫,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似曾相識的感覺從心底一點一點爬上來,胃部收縮發緊。
麵前,薛前躺倒在教室堆放掃帚的角落,蜷縮著身子雙手抱頭,四個男生圍著他,張乾帶頭,抬腳朝著薛前身上踹去。
甘洛垂在身側的手掩在校服袖口內攥的發緊,腳邁開一大步,撿起腳邊的掃帚,直接朝著張乾扔了過去,打在他抬起正要踹下去的腿上,跨進門一手拿過門邊斷頭的拖把杆攔在薛前邊上,一手攥緊,緊緊盯著張乾的眼睛,下頜緊咬發聲“你敢踹,我就敢抽。”
教室裡原本置身事外的人轉過頭看向教室後門,張乾臉漲紅,一挺衝到甘洛麵前,抬手戳著她肩膀,怒聲朝著甘洛麵門大吼,“讓開!”
“甘洛,這事兒你最好彆管。”旁邊幫架的三個男生見甘洛摻和進來,朝著她圍了過去。
“你們的意思,我得看著他踹完是不是?”甘洛壓低了聲音,轉眸看著張乾,“幾個人欺負他,你們好意思?”
“……”張乾腮幫子鼓起,眯眼看著甘洛,攥起的拳頭一拳朝著她臉上揮過去,甘洛咬牙閉眼,手心出汗仍緊緊抓著棍子,站在薛前麵前紋絲不動。
沒有動靜,睜眼,張乾的拳頭變成了伸出的食指,指著甘洛咬牙,“老子不打女的,算你有種!”
扭頭看向薛前蜷縮的位置,“呸,慫包!明天把抄好的作業交給我”
“有沒有事?”甘洛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薛前,對方搖頭,悶聲抱著頭蜷縮在掃帚堆裡。
“他們打你,為什麼不還手?”甘洛蹲下,拉了拉薛前的手臂,拽不起來,聽得沉悶的抽泣。
“還手,他們打的更厲害,不擦黑板要挨揍,不抄作業要挨揍,還嘴要挨揍。”
“我上課又聽不懂,還不如幫他們抄,他們也不總是打我。”
“……”甘洛思緒一沉,默不作聲。
伸手拉住薛前的胳膊使勁兒拽起來。
她不好多說,多說無益。
“先去上課。”
“嗯”薛前點頭答應,抬頭看了甘洛一眼,抬袖揩了揩臉上的鞋印子,低著頭朝著座位上走去。
“他們怎麼老是欺負他?”過道兩個女生看著薛前扯爛的衣裳,小聲嘀咕,旁邊的女生指了指自己的頭,“還能因為什麼,還不是因為他這個不好使,可憐啊,他爺爺奶奶就不該送他來讀書。”
“甘洛平時見著文文弱弱的,今天居然膽子大到去幫薛前?你猜,她和薛前是什麼關係?”
胡玫聽著兩個女生的討論加入了話題,扭頭看向甘洛坐著的方向,“她幫薛前,還不是因為薛前和她以前一樣,都是被欺負的對象唄。”
“你怎麼知道?”鵝蛋臉的女生來了興趣,主動給胡玫讓了座位,杏眼閃光,示意她繼續講下去。
“我和她是小學同學,四年級的時候轉到我班上,聽說她以前……”
胡玫講著講著看向甘洛坐著的方向,拿起手裡的筆在本子上寫了一句話總之不吭聲的狗咬人最凶,你們最好離她遠點。
幾個女生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剛能被甘洛聽到。
一字一句聽進耳朵,她就那樣安靜的聽著。
有些事情,聽著聽著,就習慣了。不管是以前,還是今日幫薛前,她認為自己都沒有做錯。
她還有一個兼職業務,紀律委員,拿出抽屜裡的本子,一般閒著沒事兒了就寫寫,寫寫畫畫,米黃的線格本上,沒有寫下一直叨叨不停的女生名字,卻在邊角畫了一朵半開的半蓮。
半蓮,不是蓮,是一種隻會開一半的花,狀似蘭花,形似蓮。生長在土裡,農家人最厭煩的一種草,水旱不懼,甘洛在家養了三盆,這個月份,正開的盛。
……
她正碼著字,突然微信裡一條消息彈了出來,“小洛,聽說,他回國了。你……”是小梅發來的信息。
來的毫無征兆。
甘洛打字的手頓住,盯著屏幕發呆,屏保是一張看不出年月的照片,照片上是一棵茂盛如亭的槐樹,一樹繁花似雪,樹下,是一個少年。
她重新打開了文檔,鍵盤敲擊的聲音扣著她的呼吸和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