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士謀!
薑維一聽,渾身猛地一顫,目光露出驚愕之色,好似不敢相信自己耳中所聽。自從五、六日前,薑維來到這大寨之後,他從未有過失態,縱然是麵對甘寧這等絕世悍將,薑維尚能篤定應對。不過此時,卻因曹操一番淡淡的言辭,而整個人瞬間呆滯下來,下意識退後一步,地愣愣看著曹操。曹操雍胖的身軀,緩緩走來,推動起四輪車,口中喃喃,眼色溫和,不知在何和郭嘉說著什麼。待薑維回過神來,曹操已推著郭嘉離開了帳篷。看了這一幕,不知為何,薑維眼中竟湧出紛紛水霧,心中有著道不出的感動。
可知那雍胖,看上去並不高大的男人,乃是被天下人說為不世的雄主。眾口芸芸,有讚有貶。有些人說他冷酷無情,寧負天下人,亦休教天下人相負!有些人說他雄才大略,力敗群雄,平定中原,虎踞一方,占據半壁江山。亦有些人說他巨奸狡猾,挾持天子,操縱社稷,最終更奪朝篡位。但就這樣的一個男人,當今權傾天下的帝君,竟不顧身份,為自己一個身有殘疾的臣子,如侍從一般,鞍馬推車。
大風吹襲,波浪滾滾,大船一陣搖擺,船上諸將幾乎立定不住,發出陣陣驚呼之聲。對麵江麵上,東吳船隊鼓聲正勁,響天掣地,震駭人心。曹操不知何時,推著郭嘉,徐徐走來。眾將紛紛望去,見曹操如此伺待郭嘉,皆大驚異。郭嘉卻是臉色篤然,竟是欣然而受,儘顯他那放蕩不羈的浪子姿色。或許普天之下,亦隻有郭嘉一人,能得曹操如此相待。
“卿一生效力於朕,竭以死力。待朕有恩。朕知你不重富貴,不重名利,隻重情義。願天下早日一統,到那時朕便與卿觀賞天下河山,花前月下,聽鼓樂鳴奏,對杯相飲,豈不人生一大樂事耶?”
曹操仰望長空,看的並非遠處雄威浩壯的東吳兵馬,而是整片河山,低聲喃喃而道。一陣清風迎麵拂來,吹動郭嘉滿頭發絲,那摻雜其中的白絲,隱隱若現,不知動了誰人的心魄。一滴帶著幾分炙熱的水滴,在郭嘉臉龐留下。郭嘉聲如清風,仰頭望天,輕輕喚道。
“下雨了。”
天空晴朗,不見烏雲橫雷。郭嘉看後,又輕輕地笑道。
“原來隻是錯覺。”
郭嘉話畢,感覺有幾分涼意。他身體本就虛弱,七、八年前,就已幾乎一命嗚呼。後來曹操用一個河間郡,換了郭嘉的性命。郭嘉至此,酒色稍有節製。但隨著時日的不斷推移,郭嘉一日比一日消瘦,前番又感染了風寒,可是憂得曹操日夜難眠,時不時半夜起身,唯恐聽到喪報。
忽然,郭嘉又感覺背後一陣溫熱,原來曹操不知何時脫下了身上的金紅龍紋大袍,蓋在了郭嘉的背後,低聲說道。
“氣候轉涼了,奉孝要時常多加衣裳。”
郭嘉微微抖顫,隻是在笑。曹操輕邁步伐,走向船頭,諸將紛紛拜禮,霎時間又變作了那指點江山的不世雄主。薑維在旁,將一切看在眼裡,欲言又止。郭嘉緩緩回頭,向薑維輕輕地搖了搖首。薑維心中難受,因為他此時藏了一個秘密,一個足以令數十萬魏兵震動,甚至連整個天下都為之震動的秘密。
與此同時,在對麵吳兵船隊,一艘龐大的鐵虎船上。陸遜負手而立,眺望著遠方闊達數十裡的魏軍大寨,眼眸眯縮。他命兵士擂鼓已久,可魏軍卻仍舊按兵不動,甚為詭異。在旁側的船上,甘寧吆聲大喝。
“伯言!!!魏賊久久不動,該當若何!!?”
陸遜緩緩回身,沉著麵色,回聲喝道。
“魏賊俱與我軍水戰,卻見我軍兵力不多,故欲據寨而守,以逸待勞,待我軍銳氣儘消,撤兵退時,方再以盛勢掩殺!!”
“魏賊果真狡詐!!竟若這般,伯言可有計策!?”
甘寧聞言,虎容一震,咬牙切齒地喝道。陸遜眯了眯眼,冷言喝道。
“可教三軍儘力毀罵,兩個時辰後,彼軍不動,我等便立即撤軍,絕不讓魏賊得逞!!”
甘寧聽言,遂是會意,立馬命軍士互相傳達。不一時,東吳船隊上,喊殺聲卻變作了一片鋪天蓋地的咒罵聲,萬餘吳兵竭斯底裡地吼叫謾罵,將曹操祖宗三代一一毀罵。在對麵魏軍大寨前的船隊上,一眾魏將聽得,無不氣得眼紅耳赤。夏侯淵怒聲吼道。
“吳賊欺人太甚也!!”
夏侯淵吼畢,急趕到曹操麵前,同時張頜、曹仁還有夏侯楙、曹真等大小將士,紛紛趕來,跪下請命,齊聲喝道。
“吳賊放肆!!我等願效死而戰,與吳賊不死不休!!!”
眾將怒吼聲,震蕩天地,各船兵士聽得,皆紛紛高舉兵器,扯聲附和。一時間聲潮之大,更是蓋過了對麵東吳船隊發出的罵聲。曹操麵色肅然,不見喜怒,把手一招,聲潮猝止,隨即淡淡而道。
“此乃陸遜小兒激將法也,這般雕蟲小技,你等怎會如此輕易中計耶?”
“豎子小計,末將豈會不知,可吳人鼠輩竟敢侮辱陛下,實在教人難以忍受!!末將縱然粉身碎骨,亦要教這些吳人閉上那犬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