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心難測吾後千千歲!
九月晦。
“十月芙蓉花滿枝,天庭驛騎賜寒衣。”易侖奐輕輕撫摸著內廷送來的寒衣,緩緩抬眸,“赤豆、糯米和宮人們的棉衣都備好了嗎?”
“回稟皇上,都已備辦妥當,不知皇上還需過目嗎?”康玖和恭敬地問道。
“不必了。今年去祭拜的官員名單也都擬好了嗎?”
“擬好了。”康玖和恭敬地將名單遞了上去,易侖奐輕輕一掃,微微蹙眉,說道“把各家的小姐公子也都叫上。”
“啊……是。”康玖和微微一愣,旋即小跑著去內廷擬名單,心想暗自欣喜地怕不是皇上這是要選妃子了,提前心裡有個數?
待康玖和走遠後,易侖奐一把撈起新做的黑羊羔皮大裘服向空中一抖後轉身披在肩上,龍氣霎時間盈滿了整個大殿,一旁的幾個宮娥承受不住如此強大的帝王之氣,頃刻間全部膝蓋發軟撲通一聲跪下。易侖奐狹長的鳳眼緩緩掃過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宮娥們,眼中是臘月冰霜般的寒冷。
易輪奐閉眸,緩緩睜開時,冰冷的瞳仁中此時卻盈滿了溫柔。
朕很想你。
楚府,楚長亭坐在桌邊,認真地為自己已故的母親裁製著寒衣。尋兒在一邊專注地看著,時不時地去檢查一下暖爐,然後為楚長亭擦去額角的汗珠。
“母親最喜歡豔麗的顏色,這紅色定是會和她的心意。”楚長亭裁剪好最後一筆後,甜甜地笑了,梨渦輕漾,加了蜜般的甜。
“小姐一片真心,想必夫人在天之靈定會高興的打緊呢。”尋兒為楚長亭將寒衣收到一個精致的箱子中,然後為楚長亭捧來了一碗熱茶,“小姐,喝杯茶歇歇吧。這茶可是皇上剛賜給咱們楚府的呢。”
“嗯。”楚長亭接過茶杯,輕輕一嗅,頓覺清香撲鼻,眼睛笑成了月牙兒,“真香……誒對了,我今年的棉衣準備好了嗎?”
“小姐,皇宮中剛剛下了詔令,今年的十月朝所有的三品以上官吏和其家眷都要參加,所以皇宮中已經給楚府備好了寒衣,就不勞小姐再費心了。”
楚長亭一愣。
又要進宮,就又要見到那個自己不想見到的人。
楚長亭有些不知所措地將茶杯放下,然後故作鎮定地仰起小臉兒看著尋兒問道“啊……那你說良辰能趕回來嗎?”
“昨日傳來了大捷的喜訊,恐怕沈將軍還要在極北料理一些後事才能回來。怕是……趕不上了。”
“唉……下月廿八就要舉行婚事了,現在還什麼都沒準備呢……”楚長亭撅了撅嘴,有些沮喪地甩了甩自己的袖子。
“小姐你就放心吧,一切都會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尋兒安慰道。
“但願。”楚長亭托腮,總感覺心中有些不安,但又說不上來是為什麼。
十月初一,十月朝,天子在社壇祭祀日月星辰眾神。
文武百官皆著寒衣,整整齊齊地恭敬地跪在大壇之下。
日出前七刻,太和鐘鳴,易侖奐起駕至社壇旁,壇東南燔牛犢,西南懸天燈,煙雲縹緲,燭影搖紅,一股宏大盛世之氣派陡然而生。
迎帝神,奠玉帛,進殂,行初獻禮,行亞獻禮,行終獻禮,撤饌,送帝神,望燎。
“仰惟聖神,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功化之隆,永久無災。予祗承天序,謹用祭告。惟神昭鑒,我邦家。尚饗!”
一堆繁雜的禮節下來,易侖奐有些微微疲乏。他轉身,示意一旁的禮儀大監,大監立刻高聲大喊“祭神畢——擺駕太廟——”
一眾朝臣和家眷都緊緊跟隨皇帝的龍轎去了太廟祭祀五代祖先。祭神大典一套禮儀下來,楚長亭感覺甚是乏累,一想到一會兒還要祭祀皇帝先祖,就感覺更是頭大。她偷偷抬眼望了一下在最前麵的轎子,想著皇帝就在裡麵正襟危坐,威風堂堂,突然心臟漏了半拍,她緊緊握住自己的手讓自己清醒下來,指甲嵌入肉裡,疼的楚長亭低聲倒吸了一口涼氣。
到了太廟祭祀先祖,易侖奐仍是絲毫不亂地走完了全部的禮節。慰勞農人之後,十月朝的大典終是暫時結束了,其餘的就是各位官員各自回家祭祖了。
楚長亭跪在地上等著皇帝的轎子從自己麵前經過回宮,然後就可以回楚府祭祖。
風吹起轎輦的窗簾,楚長亭沒忍住便抬頭看了一眼,入眼便是翻飛的簾子下易輪奐絕美的側顏,冷峻的眉眼,高挺的瓊鼻,精致的下頜正在她微微一愣時,易侖突然微微扭頭,向她這邊看了一下,鳳眸深邃似黑夜,嚇得楚長亭趕緊埋頭,緊張的不知所措。
風止簾落,易侖奐正過頭,目視前方,眼底沒有一絲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