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心難測吾後千千歲!
北上已有十日。一路上聖駕走走停停,在不同的城市駐紮巡訪,體察民情。楚長亭一直跟在易輪奐身邊,看著他勤謹地處理政事,體貼地關懷百姓,心中一點點發生了變化。
但越是看他如此勤政愛民,她心中就越是不安。
在他心中,江山為大,萬民為大,若是有人危了他的江山社稷,害了他百姓安寧,企圖行謀逆之事,他定不會輕縱的吧。
自己罪臣之女的身份,若是沒有蘇錦這個名字的加持,怕是他也早就棄自己如敝履。
此時楚長亭這三個字,已成他心頭往日最不能提及的羞恥了吧。不然他為何要對蘇錦說,已經將楚長亭忘了呢。
正在楚長亭胡思亂想之際,易輪奐拉了拉她的胳膊,聲音溫柔“錦兒,在想什麼?”
此時二人正在霧合城最大的酒樓裡吃酒,樓下是人來人往的熱鬨街道,熙攘繁華;樓上是靜謐幽香的樓閣雅廂,酒香繞梁。楚長亭本在出神,被易輪奐這一問,一下晃過神來,心跳加速雜亂。她微微一笑將自己的失態掩飾過去,然後宛然道“妾身在想這酒,應是南梁有名的桂花釀。而南梁桂花,又以霧合為最,因此這酒是為天下桂花釀之最。酒香清雅卻又醇厚,沁人心脾中讓人寧經凝神,妾身此生,還是第一次喝這樣的酒。”
“你若是喜歡,朕就尋了這酒樓的釀酒師回宮裡,從此隻為你一人釀此桂花釀,如何?”易輪奐抬杯輕輕一抿,桂花香味回蕩在口腔,心神一線瞬息安寧。
楚長亭心中一空,他又如此。一路上他給了她無上寵愛,事事都依著她,反倒讓她心神不寧,總擔心這榮寵背後還藏著暗流洶湧,她不敢心安理得的去承受,可他偏偏就要強塞給她,因此更是讓她惶惶。
“這釀酒師若是隻為妾身一人釀酒,那豈不是從此囿於一方天地而空擲才華。若是他留在這酒樓,則可為天下人釀酒,獨樂不如眾樂,陛下你說是嗎?”
“你如此,便讓朕傾心於你。”易輪奐將手撫在楚長亭的手上,滿眼溫柔醉春風。
被他握住的手微微發麻,過了這麼久,她依舊對易輪奐的觸碰有些本能的抵觸。
“錦兒,你可知,朕帶你喝這酒,是在喝什麼。”易輪奐細心地為楚長亭拭去嘴角一抹殘留的酒漬。似是被這超越身份的親昵舉動嚇到,楚長亭的臉刷一下變得滾燙,細膩的麵頰上泛起微紅。
感受到了楚長亭的呼吸變快,易輪奐輕輕一笑,顧自說了下去“你瞧這樓下,熙熙攘攘,熱鬨繁華,是在深宮之中所感受不到的另一種人間風味。在此地喝酒,不僅是在喝酒,更是在品人間煙火。”
“朕孤身一人在宮中久了,有時最喜的,竟是這最樸素的凡俗之味。”
“所以,朕也是個人,會有悲歡,會有喜樂,會有七情六欲。你不必對朕這般拘著。”
楚長亭飛快地眨了下眼。
“朕希望,以後的路,你可以陪朕一起走完。”
“”
易輪奐的聲音越來越模糊,楚長亭覺得自己的頭越來越昏沉,身子越來越軟。意識完全消失之前,她看見了易輪奐那雙沒有一絲感情的鳳眸,正冰冷地看著自己。
腦海裡,有什麼如退潮般慢慢散去。
楚長亭昏睡在易輪奐懷裡。易輪奐麵無表情地攬住她纖細的腰肢,冰冷的鳳眸眼尾閃過一絲水光。
他將楚長亭輕輕抬起,凝視著她絕世的麵容,然後在她唇上深深烙下一吻。那吻起先溫柔,似春風漫竹林,撩起滿地颯遝;而後愈來愈凶猛,似狠戾的獅,於唇齒之間攻城略地,寸土不讓。
半晌,他才戀戀不舍的離開楚長亭柔如春水的妙唇,然後抿了抿嘴,一縷桂花清香在他舌尖蕩漾,漾起心中波瀾萬丈。
“這樣的桂花釀,才最是醉人。”
風吹簾動,屏風後走出一身異裝的冰浮。易輪奐沒有回頭,溫柔地撫摸著楚長亭的臉頰,冷聲道“她何時能醒來。”
“不出三個時辰。醒來後便會記憶全無,再無恢複可能。”
“好。”易輪奐閉目,長吸一口氣,散去滿身桀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