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負弱者、嘲諷智力,配之以小農意識的把狡猾當聰明,把順口溜當詩歌,都算是語言特點了。當然,東北話天生有一種幽默感,二人轉演員男女搭配也是看點。更重要的是,他們都還有點功夫,比如甩手絹翻跟頭,唱功也好,尤其是悲調,還是有些藝術成分的。
小品完是開胃酒。正餐上席了,那就是勁歌猛男上場,一邊喝啤酒一邊唱勁歌。伴奏沒曲調,隻是一個固定的節奏,歌曲大都流行過,反正許多人會唱。喝酒時,歌手唱不動了,拿話筒指向觀眾,下麵觀眾也能夠應和兩聲,算是一種參與感。男歌手高筒馬靴,帶金屬鏈子的褳子,有點汪峰的風格。上身卻隻穿著緊身背心,顯露出飽滿的肌肉,聲音嘶啞低沉,喝酒豪邁揮灑。
冬子擔心,下麵觀眾送啤酒的,如果沒完沒了,歌手會不會醉倒在舞台上。小簡說“你放心,這歌手,根本不需要什麼唱功,但要身體好酒量好,沒十幾瓶的量,根本不能接這個活。”
他居然浪費了半個小時,偶爾,這三人在包廂,也自顧自地互敬一下,因為對那個男歌手,年輕人也沒什麼共鳴。
這半個小時內,就有主持人宣布,某某包廂某位老板點歌的,歌手隻唱幾句,就接到下一個點歌的聲音。當然,最重要的,是主持人大聲宣布那點歌老板的名字,人家點歌,就是要揚名,這叫排場。冬子大約的印象中,起碼有五個老板點歌。
接著,女歌手出來了,穿得暴露不說,聲音也很炸炸裂,頻率高聲音大,有一種撕裂感。據小簡說,這是功放與話筒的緣故,他指出了一個細節“你看,她唱歌說話時,嘴巴離話筒很近。”
而李雯所關心的問題沒人能夠回答“她那是什麼口紅?藍黑色?”這種顏色很奇怪,為什麼在燈光下,居然還能夠亮閃閃的?
對於這個女歌手,點歌的人就更多了,送花籃的也不少。加起來,估計也有十幾個了。冬子明白,這就是演藝吧掙錢的原因吧。
突然,小簡好像想起了什麼,對李雯說到“你如果真想知道她口紅是什麼顏色的,我們請她過會過來陪我們唱歌,不就行了?錢我出,行吧?”
李雯打了小簡一下“去去去,化得跟個鬼樣,不就是貼了亮片嘛。”她居然找到原因了。
這位女歌手的勁歌表演,已經把大家的聽覺神經震疲勞了,所以,拿一個舒緩的節目來緩解一下,就成了規律。接著,主持人宣布,他們倆要給大家獻歌。這估計,就是演藝吧平時自己排練的節目吧。
一陣管弦樂加大鼓聲音,把氣氛烘托得足,後幕拉開,燈光突亮,一隊隊美女出來,穿著好像俄羅斯馬戲團的服裝,從裡麵搖擺前行。前麵是緊身比基尼,好像來到熱帶沙灘,背後羽毛大氅,隨風忽扇,如一個張開的巨大的羽絨衣,好像來到西伯利亞的冬天。
美女們雪白的大腿纖細的腰肢,在燈光下刺眼。搖擺的羽毛閃亮的高跟鞋,一直走到t型台的最前麵,距離最近的觀眾,估計隻有一尺的距離,伸手可及。主持人唱歌時,故意打岔,說下麵有個小哥在流口水,說下麵有個大叔眼睛朝什麼地方看。
當然,美女們是看不清麵目的,她們都帶了蕾絲眼罩,仿佛是差不多的模樣。但是,在他們出來與轉身的過程中,冬子仿佛感受到某種異樣的刺激。
不是身體的刺激,是心靈深處,好像被人用針刺了一下。他好像想到什麼了,問小簡“簡哥,這些跳舞的,是從哪裡來的呢?”
“就是這歌廳的啊?白天訓練一下,晚上走個台子。其實,她們最主要的任務,是陪客人唱歌,當然,如果價錢合適,她們也可以穿著舞台上的服裝進來唱的。怎麼,你看得認真,想點一個?”
冬子搖搖頭“點一個要多少錢呢?”
“你這搖頭是點還是不點?”小簡對李雯說到“這位兄弟瘋了,今天的生日,過得邪性”。李雯看到冬子居然如此認真地看這些舞台上的女人們,內心中覺得有些失望,但又不好說什麼。
冬子並沒有理睬小簡的玩笑,隻是看著小簡,意思是等著小簡的回答。
“其實沒幾個錢的,如果你想點,我來出錢。她們來唱歌,不按歌算的,按時間,兩三百一個小時,或者讓她穿著服裝來唱,五百塊錢,一晚上包乾,就這個價。我要提醒你,唱歌是唱歌,動手動腳的要有分寸,這是軍子的場子,惹不起的。她們唱歌雖然不是專業的,但也不會太差,我也是聽彆人說的,我自己沒點過。你要點,我就叫領班,這個節目完了,還有一個節目後,就可以上來了。”
“我不點,我隻是想了解行情。”
“了解什麼行情,未必你以後還要經常來似的。”李雯譏諷到,給小簡兩人喝了一杯酒,故意冷落了一下冬子。
沒辦法,老盯著下麵看也不自然了,冬子被迫加入到喝酒的行列,並且吃了些蛋糕與零食,上了一趟衛生間。
在衛生間的鏡子裡,冬子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失態了。為什麼會對那些舞女如此關心呢?自己清楚,並不是被她們所謂的暴露與性感所吸引,更不關心那些所謂的歌手們的歌,甚至,對下麵一樓某些觀眾的反應,還有一點厭惡。
那是為什麼呢?是不是因為,他內心中有某種恐懼或者猜測,怕於燕,就在那隊舞女裡?
要知道,雖然那些演員們的身材都差不多,但好像某個人的身材,還真有點像於燕。以前在東山公園的時候,總是於燕走前麵,冬子走後麵,對於燕的回憶畫麵中,她的背影,是冬子不可能忘記的。更何況,這個李雯,就在他麵前,相當於,一次次讓冬子複習,背後的於燕。
自己剛才入神的觀看,實際上是失態了,也許在小簡與李雯的眼中,自己的表現有一種惡俗的特點。冬子告訴自己,要自然些,畢竟,今天主要不是來看所謂玻璃外的節目的,而是來三人聚會,慶祝生日的。
冬子從衛生間出來前,先洗了把臉。然後,整理了一下頭發,精神狀態恢複了正常。
出來後,看見小簡正在有一搭無一搭的唱歌,而李雯,正在那電腦上點歌,沒誰注意到冬子的出現。而冬子習慣性地向玻璃下的舞台看了看,突然發現,那些舞女們,已經把眼罩甩掉,向觀眾席仍,一些觀眾跳起來搶,仿佛搶到了美女本人。
冬子已經忘記了自己在衛生間對自己的告誡,出於某種本能,馬上湊到玻璃最近處觀看。在那舞台上的美女們轉身擺弄的某個瞬間,他仿佛看到了一雙熟悉的眼神。
那機械的故作高傲的眼神們,其實就是麵無表情。那眾多的表情中,冬子仿佛看到一絲哀怨,仿佛看到於燕的某個特征。
不!一定不是真實的,冬子想細細的確認,但是在那些不斷變換位置的人群中,在那閃爍不停的燈光下,在那昏暗穿插的舞台間,再去尋找,何其之難!
越是不確定,越就想知道。哪怕再確認那個背影也行,卻再也找不到了,再也找不到那個眼神。
冬子寧願相信,這是自己的錯覺,寧願相信,剛才自己在衛生間一樣,過多地給了自己心理暗示,才把心思往於燕那裡引。但是,那目光,卻離不開舞台,尋找,想看清,腦袋離玻璃越來越近。
“呯!”冬子的前額碰到了玻璃,把自己嚇了一跳。
“喂!有完沒完?你手機錄個相,回去看夠,行不行?”背後傳來李雯的聲音。
冬子隻好解釋到“隻是瞄一下,錄什麼相,又不是港姐。”
“隻是瞄一下嗎?頭都撞了,要不是玻璃擋到,眼珠子都要飛出去了。哼,你們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