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因何而產生,這是一個單純的生理學心理學甚至哲學都無法說清的問題,因為科學無法用理智的辦法分析,所以才有它的獨特性。
笛卡爾說我思故我在。但是,趙本山卻強調人活著為了什麼?為了一個情字。範偉因為這個情字,差點抽過去了。人一旦動了感情,理智就失去了作用。人與人之間產生了共同,那種感染力與溫暖度,會讓你不顧一切地投入。
都是病友,要什麼自行車?
情感是怎麼產生的,這是個迷,就像華箏永遠不理解,靖哥哥為什麼傾心於剛認識的黃蓉。也許是本能?也許是某種神秘的力量?也許是人們常說的宿命。
眾所周知,宗教般的情感,是最富有感染力的。就像李雯的父親去世時,按死者為大的宗教,一群老男人們,坐在他的靈前,幾天幾夜,訴說著故人過去的好處,那一種感染力,那一種群體團結的氛圍,足以打破人類對死亡的恐懼,足以給逝者親人,以最大的慰籍。
人們在戰勝自然困難的時候,最初時,隻有自己的力量,肯定是弱者。人類沒有雄鷹的眼神,沒有豹子的速度,沒有老虎的力量,沒有野豬的獠牙。人類麵對危險與恐懼之時,最有力量的武器,其實是集體的團結。依靠群體的力量獲得的安全感,讓我們成為一種記憶保留下來,成為感情的最神聖因素。
而此時,三個人沉浸在同一種音樂和情感中,雖然表麵淒涼,但很美麗,就是出於這種團結的情感。
在人群中,人們根據大家的情緒而情緒,拒絕思考與置疑,共情的安全與激動,讓思辨沒有餘地。從理智上講,有一本書的名字很恰當《烏合之眾》。但是,人類卻天生需要這種感情,並且在這種不理智的狀態中,找到了溫暖。
感情蔑視理智,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感情從你生下來的本能中,就已經開始了。而理智,卻要後天漫長的培養過程。所以,先有感情再有理智。先入為主的優勢,注定了它是勝利者。
而理智注定是要失敗的,人們老了後,普遍就不會理智,而感情占據著更大的因素。況且,你即使是最理智的人,世界上最聰明的人,也抵不過最終的結局,死亡。麵對死亡,所有理智,都無法給出解決方案。
而感情可以,人們會把感情寄托在死後的世界,寄托給這些活著的人。所以,感情永遠是最終的勝利者,在這一點上,曉之以理,遠遠趕不上動之以情。
小簡其實並不是想象中那樣動情,他此刻,隻是冬子與李雯動情的配合者,他像一名導演,想把這兩位當成男女主角,讓他們談一場情感戲,並且,最好讓這種戲碼,弄假成真。
事情的發展,一切都那麼順利,看樣子,李雯依靠著冬子那溫馨的畫麵,冬子那自然的悲傷,合成一張深情的電影海報,完全可以打動任何年輕人。
小簡突然想到,自己不僅是導演,還是製作人。因為,今天的錢,也是自己出的。如果有一天,陳冬留在這裡,跟李雯成了家,自己是不是可以憑今天的功勞,總可以吃冬子烤的羊肉串?小簡吞了吞口水,抓起一把腰果,塞進了嘴裡。
這種得意,隻是剛開始,隨著情緒的加深,小簡居然也產生了某種悲劇意識。他點了一首歌《山丘》,是一個老男人寫的一首老氣橫秋的歌。本來,他年輕,不該有這種情緒,但他想試試那種蒼涼,當然,這首歌的順序是排在冬子那首《晚秋》之後,因為冬子也要唱老男人的歌。
男孩變成男人之後,總喜歡模仿一些老男人的作派,這是榜樣問題。
而小簡找到這首歌時,悄悄在電腦上換了一下,他把這乎歌換成了一個男女合唱版的,他想讓這一對,合作一個共同的情緒來。
看戲不怕台高,他還點了一首李叔同的《送彆》,作為備用。
櫻花曲還在循環,而冬子與李雯卻已經在默默地碰杯,沒有理會一旁偷窺的小簡,這讓小簡產生了極大的成就感。
為配合冬子感情的複雜衝突,他成功地把一個慶祝聚會變成了一個悲傷的共情氛圍。小簡在黑暗中悄悄地微笑我估計是個人才!
其實,小簡作為一個藝術愛好者,也會被淒美所感染的。他小時候,最喜歡看的動畫片,大多是日本的,比如《奧特曼》之類的。後來,他長大些,就喜歡追隨同學們,看一些美國的大片,比如《超人》之類的東西。
這兩樣東西,其實寫的是一個故事,就是超能力拯救人類,打敗怪獸的毀滅企圖。但是,小簡總覺得,日本的片子,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美感。而美國的大片,當時看起來很燃,過後卻無法進入夢境。
後來,他分析過它們之間的差彆,就是對死亡的態度。怪獸的破壞是要死人的。而美國大片中的死亡,雖然也描寫了身體炸裂或者血肉橫飛的場景,但隻會給人一種慘烈或者憤怒的感情,那是物體的人的消亡。
但日本的片子,卻有另一種味道。他們描寫死亡時,更多描寫亡者精神上的經曆,以及對生者精神上的影響。他們還有一種歌頌死亡的特點,表現出情感不滅的淒涼。
這種對人生注定要死亡的宿命感,充滿了歌頌與升華的寫法,十分感動觀眾,就像日本人喜歡櫻花,它的花期太短,大約隻有一周左右。
人們賞櫻的過程,其實就是欣賞盛開櫻花死亡的曆程。這種凋零前的美麗,有一種巨大的情感共鳴,打動著每一個人的心。
為什麼它會打動人呢?因為人們總幻想,或者說寧願相信,人類不管生與死,都有一個永恒的靈魂。靈魂這東西,誰也沒找到過,完全無證據也沒道理,但是,因為對人類的意義有利,人們寧願相信它。
如果沒有這種相信,人類的宗教,早就可以滅亡了。
李雯看到此時的冬子,如此溫順,像一個充滿了感情的脆弱的受傷的孩子,激發了自己的關懷與同情。多少個夜晚,對父親的想念,對母親的怨恨,對過去家庭的溫暖,讓李雯悄悄流淚。甚至,當年她父母吵架的鏡頭出現在夢中時,都會讓李雯倍感甜蜜。
自己沒有家人了,哪怕姑媽再好,也代替不了生我養我的那兩個人。自己雖然說不上可愛,也說不上能乾與孝順,但自己也算一個正常的女兒,也沒有變壞。母親,怎麼會為了一個男人,連女兒都不要了呢?
連母親都不愛的女兒,還是一個可愛的人?
多少次的孤獨與自我懷疑,讓李雯經常處於淒苦之中,那隻有在夜晚,或者在鏡子麵前,才會察覺出這種悲傷的流露。旁人看不出來的,她總用大咧咧的表情,證明自己是一個看得開的人。
我不需要彆人的同情,因為我需要自己保護自己的自尊。
但是,自從遇到冬子後,李雯的處境就變了。她發現,自己幾乎沒有理由自怨自艾,因為冬子比她慘多了。這樣一個年輕人,很可愛,很能乾,很誠實,很精明,很幽默,很健康,但是,他差一點陽光,差一點由衷的像普通年輕人那樣的瘋狂。為什麼呢?因為,他已經沒有親人了,他失去了愛的滋養,沒有人感動他,他也就無法感動彆人。
今天的冬子,拋棄了平時的嬉笑,終於在自己麵前流露了悲傷,這對冬子有好處。但李雯更驕傲的是,冬子隻有把自己與小簡當成最好的朋友,才會放鬆地發泄這種感情。
冬子不需要彆人的同情,因為冬子也有敏感的自尊。隻有在最安全的人最親的人麵前,他才敢流露真心。
小對李雯與冬子來說,他們都經曆過親人的死亡,更有一種同情感。死亡最初在你身邊發生時,你不太明白它的意義,你真正意識到它的威力,大約要在幾個月後,隻需要一個偶然的契機。
多麼希望,人生就像這種淒美的音樂一樣,隻是永恒路上的一個過程。逝去的親人啊,你們墜入了黑暗,但也許明天,你們也像離開了一天的太陽一樣,重新從東方升起,在山的那一邊看我呢?
相互地看著對方的眼神喝酒,相互依靠著搖晃,相互唱著那熟悉的老歌,這種在與淒美寒冷的音樂中相對比的溫暖,顯得那麼珍貴。
這不是愛情,但恐怕比愛情更為偉大。
因為,這更像是一種親情,在這兩個沒有血緣關係的男女間。冬子雖然想著另外的事與人,但至少李雯,已經把冬子當成了真正的自己人。
“吹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這是一首古老的歌,中學音樂課上已經學過,但能夠理解它的人,並且能夠共同唱響它的人,能有幾個呢?
此時,一道光射進來,門被突然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