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一串!
“有那麼多嗎?住宿費很貴?”孫總問到。
“住宿不費,但客人來了,要吃啊,要買東西啊,我們這村裡滿山的核桃樹柿子樹,根本不夠賣,我們附近好些村的核桃和柿子,都是在我們村,僅用那兩次旺季,就把全年的產量,銷完了呢。”
冬子看了看四周的幾個臨時鍋灶,所有的廚具都是簇新的,所有事情,下麵雖然是燒柴,但都非常乾淨,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班子。
比如另一邊操作的案板,吃飯時,雖然看不到他們操作,但從切墩的位置,到洗菜,紅案白案,分得非常清楚,刀具也是專業細分的,估計,他們的廚房管理,基本上是學的城市裡酒店的現代管理。隻不過,這種管理下,出來的菜是傳統的農村菜而已。
後麵上來的菜,味道有豐富得多了,包括炸土豆絲,所謂的洋芋擦擦,本來是陝北的菜,在這裡也上桌了。
大家議論中,才知道,這一整個村子,相當於是一個大公司,每年到那兩個季節,就按公司化動作了,外地打工的回來,跟今天一樣,都明白自己的崗位。而今天,就是他們的第三個節日,而孫總與冬子,是這個節日的唯二遊客代表。
“你們今天來給我們道喜,證明,我們接下來的十一,當柿子樹全部掛紅時,客人又會爆滿,你是給我們帶財氣來了。”村支書為此,還專門給孫總與冬子敬了一杯。
二蛋的舅舅,專門給村支書敬了酒,說了一大堆感謝的話,此時,冬子才明白,這裡麵好多故事。
原來二蛋被拐後,家裡就一落千丈,要不是劉強這個女婿支撐,恐怕都維持不下去。他舅娘家也不太富裕,即使幫助,也有限。況且,二蛋父母和姐姐,得的是心病,怎麼可能醫得好呢?
二蛋離開的時候,村裡麵很窮,但每年過年水庫打魚上來,按人頭分,村裡麵總得要把二蛋那一份分給他家。村支書的話“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沒接到公安通知,二蛋沒死,就是我們村裡的人。”這話,堵住了一些長舌婦人的嘴。
近幾年,村裡搞旅遊,是按人頭分股的,村裡也把二蛋的那一份留出來了,每年按此規矩,分給了他父母。這可是一筆大錢,畢竟,二蛋沒有為村裡作貢獻。但村裡人,出於同情,出於對老支書決定的尊重,也同意了這個分法。
在農村,沒有男孩子,屬於絕戶,是被人瞧不起的。但村支書總是強調,二蛋沒死,總有一天要回來,所以,二蛋的那份,絕對不能沒有。而今天這宴席,是二蛋父母,為答謝全村人,這多麼年照顧的結果,把最好的菜酒和煙,都擺上來了。
冬子估算了一下,這一桌下來,加上煙酒副食,估計得有兩千元成本。
這時,二蛋一家人過來了,大翠跟著二蛋,讓他一個個喊人。哪個叫爺,哪個叫達,哪個姨,哪個叫嬸,哪個叫姐,哪個叫哥,叫得響亮,酒喝得爽快,大家聽一句稱呼,答應一聲音“哎!”,誇張地拖了長音,然後,喝酒時,故意把灑咂巴得嗞嗞響,喝完酒,趕緊將紅包,塞進了二蛋的手裡,二要推辭,就塞進他父母的懷裡,沒辦法,隻得作揖致謝了。
當敬到孫總時,村支書親自過來介紹“這是城裡來的貴客孫達。”
“達!”二蛋操著河南口音說著陝西活,倒並不彆扭。孫總趕緊遞上紅包,結果的臉色。
支書客氣到“你遠方來的客人,到了就是給我們賀喜,不比我們長年鄉親,禮尚往來多,沒有收你的規矩。”
孫總好像很自然地說到“你這是不把我當一家人了?看不起我了?不想我第二次再來了?”那假裝慍怒的樣子,讓冬子覺得很有意思。
對方沒辦法,還是村支書接下了禮包,反手塞給了二蛋爸懷裡。“你看看,二蛋回來了,這麼遠的貴客都把禮帶來了,你這是要發達啊。”
說得滿院子的人,都大笑起來。
輪到冬子,對方叫了聲“陳哥”,當然也是支書介紹的,送禮的過程一樣。接下來,就是胡警官了。他也準備了一份禮,但受到了支書的堅決拒絕。
“你是咱村的門神,你的禮可不敢接。你把二蛋送回來,就是天大的禮,再收你的禮,我們還想不想平安?”
警官一再堅持,支書假裝生氣了。“我曉得,你怕早就不想保佑我們村了,我們平時沒敬供,得罪你了,你跟我們講不拿群眾一針一線嗎?你跟我們生分了嗎?如果你送也行,我們也敢收。老實告訴你,如果我們收了,明天我就拉一車魚,倒在你們派出所大門口,腥死你們,未必,你們還敢把臭魚,拉回來?”
這話說得,警官隻好把紅包收了回去。畢竟,按當地的風俗,隻有人敬門神的,哪有門神敬人的。況且,當時,胡警官還穿的警服,山裡人,講究多著呢。
大家喝酒時,才知道,村裡的第二財源,是那個水庫。五十年代修的水庫,主要是保障下麵的水田,下遊的七八個村,每到水田用水時,就得開閘放水。平時,水庫的管理,是由他們村負責的。比如冬天,要加固護坡,要淘堰孔等。相當於,義務為下遊的村子打工。但好處也是固定的,這個水庫水麵非常大,平時,這裡停上幾條遊船,西安許多人,沒見過這麼大的水麵,劃船這種南方司空見慣的方式,在北方,成了稀罕玩意,一個夏天下來,也是不菲的收入。
更不用說,裡麵養育的收成了,這是村子幾十年來,讓其它村子羨慕的地方。
二蛋娘家是在山下平原的村裡的,本來平原姑娘一般不會嫁山區。畢竟關中有八怪,其中一怪姑娘不對外。當年就是羨慕這個村子年年有魚分,才嫁上來的。
過去種麥子的平原地區,現在已經不能夠和有特產的山區比了,畢竟這裡是旅遊區,掙錢快。
今天白天,孫總對冬子所說,娛樂旅遊是剛需,從這個角度來看,人們願意在這個剛需上,大量花錢。隻要你了他們需要的娛樂。當然,今天晚上,沒有秧歌晚會,畢竟這不是旅遊旺季,如果是在五一或者十一,每天晚上的秧歌,還是很受客人們歡迎的。
等二蛋敬酒輪過一圈過後,酒席就進入了高潮階段。村支書請二蛋上來,給大家公開講幾句,二蛋靦腆,不好意思講。父母推了半天,他也隻說了兩個字謝謝,要給大家公開作揖的樣子。此時,劉強與村支書遞了眼色,村支書點了點頭,劉強推了一把大翠,翠上來了。
“各位長輩,遠方貴客,今天胡公安,把我弟弟送回來了,我的病也就醫好了。這麼些年,大家對我家的照顧,對我父母的幫助,我是看在眼裡的。我以前是個病人,是心病,弟弟回來,我就是健康人。啥也不說了,我跟劉強商量了,以後鄉親哪個趕集,走累了,在我家,喝口水吃口飯,是看得起咱。咱也說不出來了,這些年呢,苦了你們呢,苦了咱爹媽呢?”
一頓痛苦,又開始了,她又在台階上跪下,要嗑頭了。下麵大姑娘小媳婦的,又開始抹眼淚。弟弟趕緊下去攙姐姐了,支書又罵了起來。
“你雖然嫁了,哪個把你當外人了?你跟劉強,不是我們村的了?哪個到街上,不到你家歇腳的?今天大喜,得高興些!莫讓遠方的客人,莫讓胡公安看笑話!”
大家這才恢複了正常。
在大家喝酒的同時,人們的議論也開始了。今天大翠穿的一身紅,倒比當年出嫁時,還穿得喜慶些。當年出嫁時,她哭得沒今天凶,今天弟弟回來了,倒哭死去了幾回。
可見,她當年把弄丟弟弟的責任扛在自己的肩上,二十年來,過得多麼沉重。
今天他們回屋後,一家人,在大家閒坐擺談時,他們已經到後山的祖墳上,跟祖先已經上過墳了,告訴祖先,後生回來了。而這位弟弟,倒還很懂事,回來給祖先,給父母嗑頭後,也給姐夫嗑了響頭。沒有姐夫的支撐,這個家,是保留不下去的。
“沒有小舅子送的新娘,沒得娘家呢。”一個老漢在桌上歎到“這都是老風俗了。”有人反駁。但老漢繼續說到“你要不信啊,我跟你說,大翠,今天,不管是穿著還是哭,都比出嫁那天好呢。我覺得,她今天,就是麵相,也是最美的一天呢。”
下麵許多人點頭表示同意,而冬子也發覺,這位大翠長得像她父親,但眉目很標致,怪不得劉強喜歡她。而且,有情有義的人,怎麼會不惹人疼愛呢?再加上,桌子上一個老漢講,姑娘像爹,是有福氣的相。
酒席結束了,整理好桌子,瓜子花生糖果茶水又擺了上來。農村的夜晚,四周漆黑,隻是晚上七八點鐘,根本沒到睡覺的時間。此時在這水庫邊,山穀裡,涼風陣陣,居然還沒什麼蚊子,正是納涼休閒的好時候。冬子明白,這個地方,確實是一個旅遊度假的勝地。一個詞清爽。
大家又開始的擺談,此時,隻有那邊有兩桌人在開始吃飯,那就是本村來幫忙的,他們吃第二輪。
這邊主桌上,村支書終於忙完了他的司儀主持工作,加入到這桌上的閒談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