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一串!
“最怕這種單方麵求助的了,比破案還難。”小夏在網上說到“往往這種,工作量大,還沒什麼效果,成功率太低了。”
第一次乾這事,冬子卻有一種異乎尋常的熱情。“為什麼不試一下呢?也給求助人一個交代。”
“也許,就隻是個交代了。”
小夏的口氣,有一種無可奈何的意思。冬子也知道,這種連自己老家地名都說不清楚的人,找到故鄉親人的難度,非常大。但是,他有一種感覺,總把這位求助人,想象成為自己一樣。
“人家一生的願望寄托給我們,我們要努力,莫讓人終生遺憾吧,你說呢?”
“好有代入感!”對方發來一句話,還有一個表情。
“什麼叫代入感?”冬子一邊問,一邊上百度找,發現了代入感這個詞的解釋。這是一個關於寫作中,製造出身臨其境的感覺,讓讀者能夠將自己沉浸入小說場景中的感覺。基本上,我們喜歡小說中的某個人物,其實,就是把自己想象成這個人物一樣,就是代入感。但是,這個詞用來編故事可以,用於真實世界中的喜樂與悲歡,就太兒戲了。
“就是同情同理的心。”小夏果然不是調侃,她居然懂得冬子的想法。這種解釋,好像更符合一個善良的人性。
人們對世界的假定,決定了你人生觀的顏色。比如善良的人,總覺得其他人,本性都是善良的。當然,有一部分人,也覺得,世界是黑暗的,人性本質是惡的。在這個意義上,冬子與小夏,都用善良的假定來看待這個真實的世界,所以,他們是一類人。至此,冬子對小夏有了一層好感。
有人把人的性格特點,叫做人格。這個人格,不是中國傳統意義上的道德標準,而是現代心理學上的概念。比如有擬劇人格、遊戲人格等。
這也是人生觀的一種劃分。比如擬劇人格,就把人生的過程,當成一個劇場中的戲劇。世界就是舞台,自己是演員,他人是觀眾。
當你看到一個男生,走在路上,突然一個轉身跳投,並自鳴得意地笑。他身邊也許空無一人,但此刻,他已經把自己當成喬丹了,正在做一個帶球過人並且急停跳投的動。他在模仿心中的一個想象,如同自己就是一個演員,此刻表演著喬丹。
小男孩子喜歡孫悟空,其實是許多孩子,已經把自己當成孫悟空了。
而有的女生,把自己當成林黛玉,在男朋友麵前,她就扭不開礦泉水的瓶蓋。有的女生,把自己當成黃蓉,故意裝出古靈精怪的樣子,以調戲男生取勝。最近,有一個詞在網上流行“戲精。”
在生活中處處給自己加戲,好處是讓平庸的日常變得生動,有一種藝術化的幻覺。壞處是,讓身邊人覺得你有些誇張,甚至不正常。
遊戲人格,是另外一種狀態了。這種人表現出來的,多是玩世不恭,好像有些不太正經。他們總覺得,人生如同一場遊戲,都是玩玩而已。這種人的好處是,活得比較輕鬆,也讓身邊人輕鬆舒服,但是,總覺得難以托付重任,怕他不認真。
其實,每一個遊戲人格的人,原來都認真過。隻不過,他的認真追求的東西,過早受到失敗的打擊。李白當年剛出道時,也曾經豪言“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他認為自己可以當宰相的。結果被賜金還鄉後,他就感歎到“況人生若夢,為歡幾何?”
此時的小夏與冬子一樣,對一個悲慘的求助者,有一種天然的同情心。他們決定,要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幫助他尋找到自己的故鄉。
“我們儘力,也許不能解決他的遺憾,但我們不讓自己遺憾,對不對?”小夏這句話,讓冬子有些感動。
認真努力地做事,以求無愧於心,儘了全力,自己就不會遺憾。
有人說,人生到了最後關頭,最大的後悔是“我本可以。”因為自己沒有努力,沒有成功,這就是遺憾。
他們決定從兩個方麵入手,一方麵,讓小夏通過網絡來聯係求助者,儘可能多地找到他能夠回憶起的細節,當然,冬子在也網上,共同尋找。
當線索有一定數量後,就剩下尋找了。冬子開車,帶上小夏走訪,這是下一步的事情。
但是,這位山東的求助人,是一個做雜工的,因為他沒什麼文化,小學隻讀到三年級,當年教他的老師也不知道,隻曉得姓什麼,不曉得名字。再加上,已經過去二十年了,已經不記得什麼了。
他在外麵做雜工,一個人生活,無依無靠。但是,他卻要照顧養父母,所以工作很累。他隻有隔一兩天,到工地附近的網吧上,與小夏他們,在網絡上聯係。
他從前麵求助的信息中,有許多錯彆字,文字數量也很少。本來,小夏要求他通過語音來溝通的,但他那山東味太重,小夏聽了也為難。
下麵是他的一段記憶“我原來的小名叫能娃,後來上學後,取名叫王能。再後來,我媽改了嫁,好像也把我名字改了,改為跟她後來的男人姓,具體姓什麼,搞忘了。”
其實,有名字就好辦,可以在公安戶籍係統去搜索。但是,這種叫能的,在陝西太多了,什麼劉能王能向能,一搜,估計能出來幾百上千個,還得要縮小範圍。
“你媽叫什麼名字呢?”小夏耐心地問到。
“好像叫柳姑,或許村裡人這麼喊她的,具體全名,不曉得了。”
“你父親或者你爺爺奶奶的名字呢?”
“我爸姓王,村裡人叫他大個子,也叫王大個。我爺爺奶奶的命名,我更不清楚了。村裡人,都是按親戚的輩份叫的。”
看樣子,從名字這個方向入手,找到他的信息,線索太少。不是他說得少,而是,他的線索,有價值的不多。冬子覺得,得從地方這個線索來找。
“你記得你家是什麼鄉什麼鎮嗎?”冬子問到。
“好像叫棗樹園,也不知道什麼村什麼鄉的名字了,反正,我的記憶中,那地方的名字,與棗樹有關係。”
這就麻煩了,你要知道,在陝西,幾乎每個鄉裡,都有幾個地方,與棗樹有關。
“你還能夠回憶起些什麼呢?”小夏突然插入一句話來,對方沉默頭天,卻回答不上來。最後來了句“我要回工地了,明天晚上再給你們聯係。”
一個奔波於生活的人,在自己最關心的事情上,都抽不出更多時間來,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無奈?冬子在曾經的絕望時刻,也有過這種感覺。
僅憑這些線索,是無法拚接出尋找路徑的。小夏幾乎不太報希望了,冬子卻鼓勵到“儘力吧,死馬當活馬醫,對不對?”
“不準說不吉利的話。”
“你居然講迷信?你是大學生,你要當老師的,怎麼可以迷信?”反正沒事,這個晚上,孫總在隔壁搞科研,冬子在這裡,拿小夏混時光,調侃並且輕鬆著。
“這種事,你乾多了,也會跟我一樣的。”小夏說到“不是我迷信,好多過去的故事,好像都有些奇怪的巧合。你知道,有時候,求助者找到家,這事,表麵上是我們的努力,以及雙方的尋找,但我覺得,更多的,好像是一種運氣,一種說不清楚的神秘力量,在起作用。”
“還有這講究?有多神秘?”冬子突然感興趣起來,是什麼故事,把一個年輕的大學生,搞得玄乎起來的?
按小夏的條件,她擁有良好的家庭,很好的教育背景,這個年紀的姑娘,本來是充滿生活的信心,朝氣蓬勃的。一個熱愛生活並且對未來有信心的人,是不容易迷信的。況且,她的教育水平,也應該建立了邏輯思維與科學思維習慣的人,怎麼可以迷信?
更重要的是,她的漂亮與善良,肯定不管追求者的。在冬子的眼中,她就是燕子的升級版。燕子有音樂與舞蹈的天賦,但是,她的教育背景與家庭條件,不足以支撐她發展自己的特長,所以,她總處於社會的底層。
有些東西生下來你就有,有些東西,你拚其一生,也得不到。命運這東西,說起來玄乎,就這麼點事。
“去年的一個求助者,最靠運氣了。”小夏開始了她的故事。
那是去年一個大款求助者來的,所以說他的大款,是因為他表現出一個大款的樣子。所有一切的穿戴,都是名牌的,他一身的行頭,加起來,估計有十萬塊錢。
他從小就被賣到廣東了,在養父母家長大,隻模糊記得自己是西安邊上的人,因為,小時候看見過城牆,所以還有記憶。
但他在廣東,卻生活得非常好。他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人,屬於七零後。小時候,大約四五歲被賣到廣東,跟了養父母。他的養育父母,其實是廣東一個城郊村的村民,自己沒有生育,就找人販子,買下了他,把他當親生兒子養育。
當然,當時廣東的城郊,雖然隻有一點薄地,但種點菜就可以賣出錢來,經濟條件,比陝西的農村,不知道好到哪裡去了。
他順利地讀完了高中,然後就開始做生意,家裡的房屋拆遷,也補給了他們大量的金錢,生意有了底本。廣東人做生意是中國人起步最早的,所以,一切都順風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