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個成年人,在社會上有幾年了,這點常識應該有。她如果手機壞了,借用彆人的手機,她會親口打電話,給朋友說。僅憑一個短信,不打電話,是怎麼回事?”
冬子反問到“如果她生了急病到了醫院,不能說話了,是不是有這種可能?”
“不可能。醫院急救室的處理辦法,我是知道的。一般,醫生會用病人的手機,找電話號碼裡的最頻繁的聯係人或者最近的聯係人,打電話過去,說明情況。更何況,既然她不能說話了,醫生怎麼知道她叫燕子?怎麼問出來,她跟4號關係好?怎麼用做生意的名義?”
“對了對了,4號告訴我,燕子最後一次電話來,說是她遇到了容城職高的同學,叫許玫的,好像有什麼事要做,現在還沒定,也沒解釋清楚。”
“所以嘛,我分析,這事,可能與所謂的生意有關。也有很大可能,與許玫有關。”
“那,我該怎麼辦?”
“打錢之前,是不是要跟燕子通個電話呢?這樣,你把4號的電話撥通,我來問。”
專業人乾專業事,一個刑偵人員,對付這事,肯定比自己厲害。冬子撥通了4號的電話“我有個朋友,想找你了解些事情。”
馮警官倒不客氣,抓起電話就問“那先頭的一萬,還沒打吧?”
“我正往銀行走,還沒來得及。”
“好,你打錢之前,跟那個電話回撥過去,要求找燕子說話,你看對方是什麼反應,再告訴我。”
4號答應了。馮警官強調“彆人問,你隻是按正常回答就行,不要慌。隻是想問燕子在做什麼生意,如果生意好,你是否能夠加入。然後,把這些話,告訴給我。還有一點,如果是燕子親自接電話,你就多問些情況。但是,最好不要說冬子的事情。”
冬子聽到這裡,覺得馮警官非常專業。當馮警官掛斷了電話,就看見冬子望著自己,眼巴巴的樣子。
“莫慌,既然是生意的事,錢的事,不是人的事,就行。當然,燕子的行動有可能是受到約束的,也就是說,並不太自由。不管是彆人強迫還是她自願,反正,她是不太自由的。”
“那你為什麼告訴4號,不要把我的名字說出來?”
“哎,我好歹也是來跟你幫忙的,你都不倒一杯水給我?”
“對了,我想起來了,剛才你來,你喝的水杯,我還沒洗呢,算是免費續杯,咖啡不加糖吧?”冬子居然把馮警官第一次來的杯子,倒了點咖啡,又從廚房端了出來。
“好吧,我告訴你我的猜測。這種情況,據我判斷,很有可能是傳銷。你想,做生意這詞,很有可能是傳銷集團的說法。還有一個,如果報了你名字,萬一,燕子是自願進入傳銷集團的呢?今後如果不跟4號或者你再聯係了呢?如果她繼續回避你,你再也找不到她的蹤跡了。所以,我叫4號問她是什麼生意,並表示,自己能否參加,這就是試探。現在,隻剩下等待了,過一會,看回複。”
馮警官所說的,並不深奧,從可能性到聯係性,來分析最大的概率。冬子如果靜下心來,也可以做到。但這事不行,那可是燕子啊。
過了大約半個多小時,4號的電話來了。
冬子想接,但被馮警官一把抓了過去。“好,你說。對對對,是她親口說的?她不建議你去?她說等她先做一單,賺了錢,再拉你入夥?為什麼?原來是這樣。好吧,你先打一萬過去吧。過兩天,再跟她通個話,說那一萬的事。”
當馮警官掛斷電話,麵對關一臉懵的冬子,不禁笑了。
“你女朋友,就是燕子。家裡條件是不是很差?”
“對啊,你問這乾什麼?電話裡說的什麼,你直接告訴我不就行了?”
“好吧,先上結論。燕子,大概率是,上了傳銷或者其它詐騙團夥的當了。況且,她自己還以為這是發財的機會。那兩萬,是入門的門檻費。她還跟4號說,她過年就不回家了,要把連同先前借4號的總共3萬掙回來,再回家。”
“她在哪裡,4號沒問?”
“這是下一步的事情,過兩天,不是還有一萬要打嘛。所以,怎麼問,問到什麼程度,我們有思考的時間和餘地。”
“這一萬打了?”
“當然,要穩定軍心唄。”
冬子突然擔心起來。傳銷這東西,如果介入深了,不僅錢被騙,更重要的是,有一定危險性。
兩人探討了今天傳銷的特點。馮警官接觸的案例多,就介紹了起來。中國的傳銷分南北兩派彆。如果是南派傳銷,那主要靠話術,先收獲你的心,讓你覺得天上掉了餡餅,自覺地掏錢出來。而北派傳銷,就是靠人生自由的約束,以強製的洗腦及武力約束,讓你硬掏錢。但是,這兩派傳銷,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讓你發展下線。
但這個發展下線,與剛才4號的彙報有出入。本來,如果燕子真相信這個發財機遇了,她會建議4號也加入。她甚至,會把4號發展為自己的下線。為什麼,在4號提出請求時,她卻拒絕了呢?
這裡有兩種可能,一是她自己還是不太相信。二是這個組織暫時沒有給她發展下線的要求。因為,門檻費沒有交,心還沒真正收過來。
“交了門檻費,就能夠收心了?”
“這是一個心理學的常識,叫沉沒成本效應。比如,男女戀愛分手了,最傷心的人是誰?是付出真心最多的那個人。比如成績下降了,哪一科讓你最傷心?是你付出最多精力學習的那一科。因為,你付出的成本最大,所以,你最舍不得。人們有挽救沉沒成本的心理驅動,所以,讓你付出成本,就是在收你的心。”
“兩萬塊錢,就讓人收心?”冬子這話一問出來,就知道自己多嘴了。以燕子目前的經濟狀況,哪怕是兩千元錢,她都要努力去掙。
“遇到老手了,這個如果是真的傳銷組織,那組織者肯定是個老手。對於明後天,是否真能夠打聽到地點,還是個疑問。”
這話讓冬子的心冷了起來。他看著馮警官喝咖啡時的神情,好像在思考著什麼。“你為啥這樣想?”
“僅從門檻費的設置,我就知道,這是個老手。你知道,兩萬塊,對於一般人來說,不是大數目。對於燕子這種經濟狀況的年輕人來說,是拿得出來又舍不得放棄的數目。而且,這數目,不需要太長的籌款時間。所以,變現洗錢還是跑路,都很從容。如果順利,可以多發展下線。如果不順利,卷錢跑路,很方便。”
“那就麻煩了,該怎麼找呢?”
“不慌,這事,天天都有報案的,而查到的很少,為什麼?因為,許多人被洗了腦,自己自願上當,受害人都自願了,公安怎麼辦?”
“那一般,是如果解決的呢?沒有成功的案例了嗎?”
“成功的案例比較多,但大多數是受害人自己報案的。那麼公安就知道他的位置,也就好抓了。還有一種情況,就是親人勸返,這個成功率也比較高,占三分之一吧。目前,這種方式,是最靠譜的。”
聽到這裡,冬子心裡已經下決心了。自己早就把燕子當成親人了,尋找燕子,不僅僅是為了解救她,而且是為了解救自己的未來,以及美好過去與未來的聯係。
冬子迷戀燕子的根本原因,還不僅僅是愛情。過去在東山上的回憶,那一切的美好,是冬子過去生活的巔峰。父母去世,離家出走,一切美好離他如此之遠,好像,過去快樂的冬子,從來沒有存在過。
如果找到燕子,過去的美好就回來了。而且,未來的美好,可以開創。今天的冬子,被歲月劈成了兩半。一個是幸福的過去那容城東山的時光。一個是,如今無家可歸的現在。
馮警官還分析了,傳銷組織,所在的窩點,一般是城中村不太正規的私人出租屋,或者城郊外的臨時招待所。還有,他們如果在培訓時,會在一個地方紮堆。如果是正式工作,會到處流竄。
但這個組織很奇怪,好像對發展下線不太積極。那它是一種新型傳銷嗎?自己在內部通報中,怎麼沒聽說過?如果不是,那該是什麼呢?
想到這裡,馮警官突然意識到,有點不對。
這很有可能是兩種複合型騙局的結合。龐氏騙局的非法集資與傳銷發展下線的結合,哪一種好辦就按哪一種,隨時改變打法。
如果是前一種,洗腦沒成功,或者下線發展不順利,就卷錢走人。如果是後一種,他們的地點就相對固定。
到處流竄的人,就連公安立案偵察,抓到的可能性都比較小,更何況,這事性質沒定。等人受騙人醒悟過來時,騙子早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要說,抓一個騙子,難度怎麼那麼大呢?那個何姐,那個所謂的匡仁,手法高明到了專業的水平,不是也被抓住了嗎?這有個前提,案子足夠大,動員著全國的公安力量,以係統的碾壓,就可以成功地破案。但傳銷這種遊擊式的打法,案子夠不上大案的水平,金額不足以影響社會麵,這反而更為麻煩。更何況,前期時,根本沒有報案的直接受害人。
目前,燕子所有的東西,都隻是普通的借錢做生意,你根本無法立案。
混社會的人都知道,社會上的老大,其實是很好擺平的。他們,隻不過圖錢,隻要錢的利益到位了,事情就到位了。而老大名聲在外,抓他也有線索。
但最怕的是那種臨時起意的小混混,突然因為一句話,黑夜裡拿刀砍人,然後消失於黑暗之中。沒有案底,沒有動機,不講條件的遊擊兵,最難找到。
曆史上黑吃黑的事件經常發生。許多久經沙場的老將,死於臨時起意的混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