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在打掃樓梯衛生時,遇到一個街坊,她是認識冬子一家的,看到這個陌生的姑娘在這裡忙活,很是奇怪。
“小姑娘,這房子,是你買了嗎?莫上當喲,這房子要拆遷喲。”
“阿姨,不上當,冬哥,就是陳冬回來了,我是他朋友。”
“真的啊?”阿姨趕快跑到堂屋瞄了一眼,聽到裡麵廚房的響動,看到堂屋的遺像,退了回來。臨走時,還不忘嘟囔兩句“這下發財了,找個女朋友,都這麼漂亮。”
燕子沒搭理她,這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猜測,讓她很不屑。畢竟自己跟冬哥在一起時,冬哥並沒發財。這裡的拆遷,是意外之財。
更何況,這個阿姨出來的那幢樓,並不在商業街拆遷的範圍,估計她是眼紅吧。
但是,燕子對她的判斷還是認可的,她說自己漂亮。
優越感如同空氣一樣,不可或缺。它表明了大多數人生活的意義。人既然是一切社會關係的產物,那麼人的意義,就是在與其他社會關係人的對比中產生的。
為了讓自己覺得生活有意義,那最直接的辦法,就是與人進行比較。這裡分為兩個流派。第一,通過貶低彆人,來證明自己的意義。當然,有時,這種貶低很隱蔽,像是同情或者像是關心。第二,通過抬高自己來證明意義。在中國,抬高自己的辦法有幾類。一是證明自己更有錢財和勢力,或者有個奢侈品炫一下,也不錯。二是證明自己更有知識或者信息,這是街頭婦女們常用的,小道消息義務快遞員,是她們證明自己意義的手段。三是用道德評判,證明彆人不道德,或許自己就占領了道德高地。
大部分人脫不了這些招數。而街頭婦女們,基本上各儘所能地在旁人麵前試驗所有的招數,以證明自己卑微的生活,也是有意義的。
其實,她們想多了,做一個好母親,好妻子,達到及格標準以上,就已經是很偉大的意義了。那是普通人,接近於偉大的上限。
當然,燕子也難免虛榮,她被人說漂亮,也有些得意。
中午吃過飯後,兩人商量,下午要做鹵菜實驗了。兩人打開老大師給的包,仔細研究了上麵需要的調料,然後出門,到各個市場轉,找了好幾個地方,一種川椒正宗二荊條還沒找到,泡菜壇子倒是買了好幾個。
先做泡菜,這是他們第一步的計劃。大師的夫人,就是那個老奶奶,已經教過冬子,做泡菜的方法。燕子打下手,冬子也教給她方法。
教得過於繁瑣,燕子有些不耐煩“你會就行了,我學那多乾什麼?”
“嗨,泡菜,在四川是女主人的專利,老奶奶教給我的,你得學。這個泡菜,是做鹵菜的最重要的原料,如果不把它們搞好,鹵菜就不正宗。燕子,也許有一天,咱們的鹵菜火了,甚至有人偷走了密方,都不打緊。這密方中有幾樣泡菜,他們做不出來這個味道,也是瞎的。燕子,這個方子歸你保管,泡菜的辦法你也得學會。以後,要傳下去,就靠你了。”
“好吧,我當你的替補。”
燕子認真學了起來。
泡菜水的熬製,每一步都是不能馬虎的,而溫度與時機的把握,有有其訣竅,一步步的,燕子明白,飲食文化是一個非常精細非常複雜的工程,萬萬不是以前她想的那麼簡單。
泡菜工程基本完成,最快的,24小時過後,就可以吃了。然後,冬子對燕子說到“以後搬家,無論如何,先搬這幾個壇子,那才是傳家之寶。川菜的偉大,有一樣,是彆的菜係沒有的,那就是複雜的泡菜,簡直是個偉大的化工廠。”
兩人吃晚飯時,還喝了點酒。
晚上,回複了幾個問候的短信,就沒事乾了。各自洗了澡,冬子安排燕子,在自己原來的床上睡,自己準備上樓,睡父母以前的房間。
“冬哥,我一人第一次住這屋,有些害怕,你多陪我一下。”
冬子也覺得,外麵車子響,她第一次進門,恐怕有些不適應。於是答應,在下麵房間,陪燕子說話,等她睡好了,自己再上樓。
兩人關於下一步的打算,關於東山,關於同學間的趣事,關於這次回燕子老家上門的議論,談了好半天。
“冬哥,你冷不冷?”
“不冷。”
“我有些冷。”
“我上樓給你再拿一床被子吧?”
“不,你莫走,你要冷,你上來吧,我們窩著被子說話。”
冬子猶豫了一下。但隨即,他鎮定下來。“好吧,我不亂動。”
“隨你。”
燕子讓開了床位,冬子沒有脫衣服,和衣躺進了被窩。燕子的溫度與香味,一切被冬子感受到,身體燥熱起來。
“燕子,我還真有點熱。”
“我說嘛,把外套脫了吧。”
“好,我脫了,我不亂動。”
兩人本來平躺著說話的,但兩人的話,卻越說越亂,根本沒有邏輯。此時,哪裡還有什麼理智呢?隻剩下克製了。
“冬哥,把手伸開。”
冬子伸開了手,燕子躺進了冬子的懷抱。“這下,我睡得著了。”
“那你就好好睡,我不亂動。”
這哪裡睡得著呢?但冬子真的不敢亂動。因為,他知道,從燕子到自己的內心中,總想把那神聖的一刻,留在那一晚。冬子始終用一堆意念來控製自己燕子還沒到爹爹家上門呢,還沒帶燕子到父母墳上去嗑頭呢,還沒扯結婚證呢,還沒辦儀式呢。
婚禮是最大的禮節,發乎情止乎禮,爹爹的教導,讓冬子始終控製著自己的情緒。雖然,有好幾次,沒把握住,差點手腳不老實,但也在最後一刻,止住了。
燕子知道,冬哥此時克製著自己。他越克製,越是對自己的尊重與愛。可是燕子又有些不忍心,可憐的冬哥已經忍了兩年多了,自己主動一點,也是想讓冬哥輕鬆一些。但冬哥這樣忍耐,反倒讓冬哥處於矛盾之中。
燕子突然爬起來,在冬哥臉上親了一口,知道該作出決斷了。“冬哥,我要睡了,你手都酸了,莫抱了。”
“沒事,燕子,你睡吧,我手不酸,我不亂動。”
就這樣,一整晚,冬子一動不動。剛開始手是酸的,但是,燕子的身體是多麼柔軟啊,是多麼溫暖啊,就像抱著一團水一朵花一樣,是多麼美好啊。在這種美好中,冬子也睡著了。
第二天又是燕子先醒來的,她確實睡得很好。跟冬哥在一起的睡眠,怎麼就這麼安心呢?儘管外麵有汽車響,儘管這是一個新地方。
燕子穿衣服的動作,把冬哥也驚醒了。燕子穿著的內衣,勾勒出她美好動人的曲線,儘管是背對著冬子的,冬子卻覺得那是一團火焰,真的忍不住想重新抱上去啃上兩口。但他假裝不動,直到燕子對著鏡子梳頭時,冬子才裝模作樣的,擺出一幅剛醒的樣子。
“燕子,你不多睡一會?”
“昨晚睡得真香。冬哥,以後,你就這樣抱著我睡,好不好?”
“好,我喜歡。”
“你喜歡個啥?哼,男人,我不曉得你怎麼想的?”
燕子一挑,冬子臉又紅了,趕快穿上衣服,跑到廚房做早飯去了。
現在燕子挎著冬哥上菜市場,已經很自然了。結果,在一個超市碰到一個初中同學。“哎哎哎,撒狗糧不對啊。”
兩人嘻嘻笑,與對方擺些近來的故事。對方已經經營一個小超市了,過著平凡而穩當的日子。
“你倆啥時候辦事,給老同學通知一聲,其它同學,用不著你們通知了,我來幫忙。”
與他打哈哈,算是混過去了。臨走時,他非要拉冬子在一邊說話。“兄弟,我孩子都一歲多了,你要抓緊。”
冬子笑了笑“我們還沒領證呢。”
“不耽誤,先上車後補票也是行的。燕子是班花,你娶到了,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解氣。”
冬子打了他一下,算是男人之間的互動。冬子剛要離開,老同學突然又拉住冬子“既然不想提前,那得買個保險。這個東西算我送你的,好得很,誰用誰知道。”
他突然拿兩盒套子,塞進了冬子的口袋。冬子本相拒絕,但燕子在那邊問“你們說啥子呢?”
冬子怕露餡,沒再推辭,不好意思地,出來了。
兩人買了一些調料,再到昨天沒去過的超市與市場,勉強配齊了材料。當然,有些材料不太地道,比如漢源花椒就買不到。而那杜仲皮,也曬得不太乾,香味出來,恐怕要水一些。
冬子想到,這些材料,尤其是調料,還是要四川寄來的才好。當然,自己先做下試驗再說,等差不多了,再跟重慶的熟人打電話,要他們快遞過來。
當然,今天要做恐怕不可能,因為泡菜還沒完全出味,那得等明天再說。
冬子接到一個電話,是政府人員打過來的。說是過兩天,要跟冬子談拆遷合同的事。他提醒冬子,正月十五過後,估計就要準備動工拆遷了,他們得事先找了暫時居住的地方,過渡期,大約要準備一年。
冬子問燕子“你覺得,你原來住過的七號門那邊,怎麼樣?”
“那我們先過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