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一串!
今天加大了供貨量,賣的時間就稍微長一些,大約將近三個多小時,才把東西賣完。
冬子察覺到一個現象在一個攤位,所麵對的封閉環境的顧客,這點份量,就已經到了銷售的極限了。
按自己鹵菜與羊肉串的加工能力及銷售能力,目前,一天保持三千元的淨利潤,已經到了他們經營的天花板。雖然,過幾天,那項目部食堂的生意要來,可能會擴大一些規模,但是,消費群體卻大致重合了。
五百來名四川工友,在食堂能買的話,在這攤位現場,買的人就會少些。如果自己再加大銷售力度,將小蔣與小樊也拉到銷售隊伍中來,最多也隻能增加一兩千元的銷售額,而自己的加工及進貨能力,那弦就繃得太緊了。
燕子本來還有這個想法,但冬子卻勸阻了。“你想,燕子,我們租的院子,麵積有限,我們四個人的精力有限,況且,我們管理的能力也有限。能夠保持目前的規模,已經就可以了。更何況,每天到武漢進貨,這萬一車壞了,或者人家備貨突然中斷,我們沒一點存量,經營恐怕要斷檔的。按我以前跟彭總所學的銷售理論,適當留一些餘量,是保證安全的前提,你說呢?”
“好吧,就按你說的來,我本來想,小蔣與小樊如果多做些日子,會更熟練一些,加工能力還會提高。但是,你說的,留有餘地,我也認。畢竟,錢,哪有賺完的時候呢?”
冬子其實很理解燕子的心態。畢竟窮久了的人,突然看到生意這麼好,就開始膨脹了,就想越多越好。其實,這是很多經營者,開始轟轟烈烈,最後突然消失,最主要的原因。
“很多事情,順水推舟,就水到渠成了。如果逆風而上,硬來,就超出控製範圍了。我們已經贏了,不慌。但是,我們輸不起,對不對?”
燕子雖然不太明白冬哥所謂“輸不起”的原因,但她信冬哥,僅憑這一點盲目的信任,她接受了冬哥的觀點。
其實,冬子想得更多。首先,他想到的是用火的安全。那麼多灶,需要人看管,如果人太疲勞,萬一用火不慎,大院又是老房子,萬一著火,不堪設想。
還有一個,質量管理,如果整天處於高度緊張與繁忙之中,少加了調料,錯過了火候,都會感砸招牌。還有,燕子在農村搞的鴨子養殖,還需要他們時不時回鄉下,把控質量關,這些都需要精力。
這樣的日子,熱火朝天地進行著。燕子與小樊在一起,有說有笑的,冬子與小蔣努力工作,房東大嬸與前麵修車老板偶爾過來看熱鬨,也覺得,這日子,這生意,過得紅火。
各種手續辦好了,就是到稅務局時,人家給他賣發票時,提出了一個問題。上麵有政策,個體戶,每個月營業額不超過三萬的,稅務機關可以免費發票。
本來,燕子就讚成這種搞法。“那就跟項目部簽合同,一個月,我們隻供給三萬元的貨,因為隻有他們要發票。在外麵擺攤的,哪個要發票呢?”
“不好,燕子,我們做的正規生意,我們辦各種手續,人家從來都是一路綠燈。我們的營業額都超過十萬了,怎麼可能隻有三萬呢?我們不要差國家的錢,如果差了,我自己內心過不去。”
“冬哥,你這樣想,我也不反駁,但是,你算過沒有。如果按月銷售十萬來算,那交稅按餐飲5的比例,每個月就多出5000的支出,你想好了?”
“想好了,社會從來沒有虧待過我,我也不能算這種細賬。我反正跟人家稅務說了,我們的月營業額大約會超過十萬。那個管零散稅源的乾部說,第一次遇到我這種個體戶,稅務機構還沒查,自己就先主動報出來了。當然,按規定,他給了我兩個選擇。第一,開多少發票,他收多少稅。這叫查賬征收。第二,按大體營業額來算,這叫核定征收。我選擇了核定征收。”
“那什麼意思?”燕子沒搞過會計,不太懂這方麵的規矩。
“查賬征收,就是銷售多少征收多少。比如你銷售額是二十萬,那就征收其額度的5,就是一萬塊的稅。當然,還有附加稅,加起來,也就是一萬一千多。當然,人家也給你相應的發票額度。”
“那就是據實征收的意思吧?雙方都按規定來,這你不差國家錢,國家也不吃虧,你應該選擇這種啊?”
“這裡有個困難,就是必須有專門的會計,賬目要清楚,依據要合法。比如,你在武漢賣鴨子,彆人給你開發票嗎?沒發票,你怎麼做賬?還有,每個月要報稅。三個表必須要報現金流量表、資產負債表、利潤表。這是正規公司的搞法。我們是個體戶,現在不具備條件。做賬這事,隻有我會,我的精力有限,所以,我沒選擇。當然,個體戶,主要是按核定征收來的。”
“那定的是多少?”
“我給稅務人員說,我剛開始,還無法確定一個月的營業總額,對方讓我自己說個數。我於是就說十到二十萬之間吧。對方笑了,他跟我說了句大玩笑話。”
“什麼玩笑?”
“見過精明的個體戶,沒見過你這種。儘量把營業額往高處報。他建議,我先按每月十萬營業額報。畢竟生意有旺季和淡季,才開始,穩到來。其實他們也希望我們生意好,不光是交稅多,而且也搞活了市場。放水養魚,才是他們的目標。”
“啥意思?”
“比如收稅太厲害了,商家的利潤就變少了,如果商家經營不下去,以後找誰收稅呢?商家的生意好,餘地大,開始少收一點,後來規模變大再多收點,那與國與民,都是好的。從這個意義上說,我們與他們的心思是一致的。所以,燕子,這個事,我堅持了,給國家的錢,隻能多不能少,我們不能既發財,又不貢獻,對不對?”
冬子這一頓義正辭嚴的,把燕子唬住了。畢竟是爹爹教育出來的人,總有一種堅持,是永遠不變的。
正氣,無愧於已,因為無愧於人。
與食堂的合同簽下來了,每天按二十隻鴨子的標準送貨。他們賣得也很好。這樣下來,冬子他們的營業額,就有了底線。再加上自己出攤,多賣羊肉串,鹵鴨子的生意就少一些,兩處相加,一天下來,也得有七千多的營業額,各方費用除外,一天的淨收入,也有三四千。
燕子計算了利潤率,大概毛利在80到100之間,這已經是生意的極限。因為,所有的操作都是在儘可能壓縮成本的基礎上進行的。自己多累些,保證質量與數量,隻能做到這個程度了。
“冬哥,單純提高利潤率,恐怕不是賺錢的方式了。我們如果要擴大規模,估計要降一些利潤率,才能在賺錢的數量上增加了。”
“你算的利潤率是不對的。”冬子先否定了燕子的說法“你沒算過,我們倆算什麼?我們應該算熟練的師傅吧?你既搞管理又搞經營,我既是技術總管又兼出力的司機與殺鴨的屠夫,還是羊肉串的操作者,還是火灶上的大師傅,還是調料的進貨人,當然,還算是老板。我們的工資,起碼頂得上兩個師傅級彆的人乾。”
“那又怎麼樣,個體戶不都是這樣的嗎?”
“所以,你說的擴大規模,其實就是辦公司。既然辦公司,人力成本是必須要算進去的。公司大了,我們不可能把這些功能都來包辦,就得請人進來,那就要算人力成本。按我在重慶和西安,對餐飲企業的了解。除開所有成本,利潤率如果能夠達到50就算很厲害了,頂了天。”
“啥意思?”
“你算過沒有。如果一個熟練師傅,按一個人一個月一萬工資計算。我們一個人乾了兩個師傅的工作量,那我們每個人工資是兩萬一個月。我們兩人,一個月的人力成本算是四萬。你一個月營業額算二十萬頂了天。那按你頂天的100算,你把利潤算成十萬。那除開我們的工資四萬,利潤隻剩下六萬了。但是,我們的設備折舊,你還沒算。所謂設備折舊,比如這些鍋灶是有使用年限的吧?車子是有使用年限的吧?那算來,我們的純利潤,隻有五萬了。當然,我還沒說稅收及其它管理費用。十萬進貨錢賣出去二十萬,但純利潤,按會計表上說,這叫所有者權益,隻有五萬。十萬成本對五萬收益,50利潤率,頂了天。這是啥概念?這個概念是,比高利貸還要厲害,你還不知足?”
燕子終於明白過來,這個50,是除開自己的辛苦錢的。他覺得,冬哥的經營理論與自己相比,有更深的背景,畢竟是在高端銷售部乾過的。
“哎,冬哥,我想起一件事來。如果我們按這樣算,我們的工資是四萬,小樊與小蔣的工資是一萬六,那五萬六,就是我們的工資成本,那跟純利潤差不多呢,是不是巧合?”
冬子看了看燕子,點了點頭“不是巧合,你無意識中,提到了一個偉大的理論,高手啊。”
燕子莫名其妙,以為冬子在拿她開涮。
“有一個偉人,在一百多年前,就以此模式,當成例題講解,至今,它仍然處處與現實巧合,這背後的道理,簡直不要太厲害。燕子,我都有點佩服你了。”
“快說快說,莫瞎扯了。”
“馬老祖宗說過,剩餘價值率的問題。他說,資本家的利潤,約等於員工的工資。所以,剩餘價值率是一個相對恒定的值。你這樣算,算是資本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