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把那半根糖葫蘆放在一邊,擦了擦嘴,“俞老板怎麼得罪日本人了啊?這還有沒有王法了?他們在彆人的國家還敢如此囂張?”
“您也知道,大家不是很喜歡他們洋人,這不剛鬨完學生運動嗎。日本人想讓俞老板唱親日的戲,好讓聽戲的人能夠改變一下想法。現在俞老板可是全國都有名的紅角,如果他親日,大家的對日本人態度也會好一些。”戲院老板感慨:“俞老板可真是無妄之災啊。他不願意親日,這都好些天沒能好好唱個戲了。”
他小心翼翼地跟林暮套著傅憲之的態度:“關副官,我記得傅督軍可是俞老板的戲迷,他去打仗的前一天晚上都還來聽戲呢。要不您受累,和傅督軍提一下此事,傅督軍如果願意為俞老板說句話,想來日本人也不敢怎麼樣。”
“我知道了。”林暮模棱兩可地回答著戲院老板。
終於,台上的俞昭明自己完成了這場戲。
他去後台換了衣服卸了妝,就來台前見林暮了,“關副官。”
“俞老板。”林暮其實挺欣賞俞昭明的,這個人身上總有一種很沉靜的氣質,遺世獨立,“今日您受驚了,我請您吃宵夜去,喝個壓驚酒。”
“那就多謝關副官了。”俞昭明往門口走去。
林暮匆匆和戲院老板打了個招呼就和俞昭明一起離開了。
走在路上,林暮帶著俞昭明往城西走去,那裡大多是大學。
俞昭明知道這路不是去吃飯的,故意問道:“關副官,這是吃什麼去啊?”
“其實也不是想吃什麼,就是想帶俞老板來看看這外麵的世界。”林暮看著遠處。
俞昭明嘴角掛著一抹笑意,雲淡風輕的,“關副官,什麼是外麵的世界?我每日都生活在這裡,我知道這世界是什麼樣的。”
“你不知道。”終於到了地方,祁京大學,林暮站在離學校大門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俞老板,今日的事情你並沒有遇到過幾次吧。你這些年,就窩在戲園子裡麵,上了戲台子,你演繹著彆人的悲歡離合,下了戲台子,你就待在戲班子裡,自己練練功,再教你的徒弟練練功。你不知道你的舊友為你擺平過多少事情,也不知道這外麵早已換了天地。”
“前幾日,學生運動,俞老板,你看了嗎?你敢看嗎?你不敢看吧?”林暮看著校門口的學生進進出出,他們身上都是活力,是改變這個世界的勇氣和決心,“因為你曾經也像他們一樣,試圖用自己的力量為這個國家的變革做出貢獻、推動這個國家的進步。但你後來放棄了,你後退了,你隻是窩在自己的小世界裡。”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俞昭明的聲音冷冷清清,“關副官,我猜傅督軍已經告訴了你我的舊事。我或許曾經確實像你說的那樣,但現在我已經看破這些事情了,我隻想終老梨園。傅憲之勸不動我,你更勸不動,彆白費力氣了。”
“看破紅塵?”林暮搖搖頭,“這種世道,我們連看破紅塵的資格都沒有。看破紅塵這種事情,過於奢侈,隻適合出現在盛世。而我們很不幸,我們都生逢亂世,每個人都有責任也有義務為我們的國家儘忠,我們每一個人都必須去保家衛國。”
“我已經儘力過了。”俞昭明轉身就要走。
突然,校門口出現了一陣騷動,是日本領事館的人又來了,林暮知道,自從日本人被打死了一個之後,日本領事館的人由警務廳的人陪著,日日晚上都要來這幾個大學門口發表一番言論,想要找出這次學生運動的策劃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