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逸不敢賭,也沒賭的資本,畢竟他的命隻有一條。
雖可以憑借命火進化而得來的異能保全一線生機,可若對方毀壞了自己的心竅、頭顱與絳宮呢?
也不是封逸沒了以前的敢拚敢打與無所畏懼,而是他現在明白了自己肩上的擔子有多重。
在龍隱宗時,他以悍不畏死而名震一方,被譽為九宗第一少主。因為當時他並不知道父母是被人所殺,仇敵正逍遙於世間。並且當時也不確定師父究竟還有沒有在活著。
而今走了這麼遠的路,經曆了這麼多的事情,他心中的不確定早已變成了確定。他堅信,師父辛黎一定還活著。
當然,除卻這兩個最重要的因素,還有一點讓封逸不敢再隨意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那便是沈璿。
不,現在她已改了名字,叫做洛冰。
洛冰究竟死沒死?封逸不確定,也不敢深想。不過他還是固執地認為,隻要自己沒見到洛冰的屍骨,她就有可能沒死。
追兵的驚慌並沒有持續太久,那少女也隻驚叫了那麼一聲。
身後風起,伴著樹枝晃動的聲響,隔空傳來,催促著封逸將速度一提再提。
但封逸並不是通玄境玄修,雖能憑借踩踏樹枝來借力騰躍,距離卻比較通玄境大能短上很多。
這樣飛掠在樹枝林木之間,大大影響了封逸的奔逃速度。
而追兵似乎並未受此影響,勁風越吹越響,距離約拉越近。
幸好這片沼澤的範圍並不很大,約麼半柱香的時間,封逸已遠遠地望見了乾硬的黃泥土地。
他心頭一喜,正準備再度借力,一鼓作氣奔到硬土地上,繼而腳踏實地飛奔,再將距離拉開。
但此念方起,忽聽身後暴喝之聲大作,“那小賊,你可知此地是什麼所在?你殺我霸刀門弟子固然萬死無活,但憑你的修為若是深入這靈霧山脈之中,一樣也是死路一條。”
封逸沒功法搭理他,落地之後再也沒了那身在枝上,力難儘發的不暢感。追風術再無保留,遊龍術輔弼幫襯,身化殘影,轉眼已竄出半裡有餘。
那大漢的喝聲並未因為封逸遠逃而就此停歇,“不管如何,你指定是活不成了。與其落入妖獸之口難得全屍,何不就此停步,被我一掌震斃?命雖不在,屍身卻得以保全,也不枉你父母生養一場。”
封逸心起冷笑,暗道“你這般大喊大叫,無非就是不敢以身犯險,唯恐追上我後,自己反被妖獸發現蹤跡,咬殺在這濃稠迷霧之中。”
正想著,忽覺眼前一亮,視線頓時開朗起來。
“咦?霧竟然散了?”
封逸心頭起疑,忙定睛觀瞧,才見原來並非迷霧散去,而是自己糊裡糊塗跑到了一座寬廣的山穀之中。
山穀正中有一汪幽潭,以此為中心,方圓十裡之地霧靄不存,天光明豔。
靈霧山脈之所以以靈霧為名,正是因為這籠罩了整個山脈,風吹不散,日照不消的迷霧。風起時霧卷如滔,風歇時霧靜如煙,再有妖獸逞能,霧氣凝化變換,如靈似魅,故此得名。
而今封逸所處的這片山穀,竟好似此間的霧氣被人生生摳去了一般。
當然並非人為造成,或這一處山穀之中藏有什麼神通了得,修為精深的通天大妖。
封逸不敢大意,閃身避到一塊青石後,繼而再凝視山穀。
時值嚴冬,百草枯敗,山穀內外的風景並不算美,隻那一汪幽潭看起來不很尋常。潭水色呈玄黑,深不知多少,上有絲絲黑氣發散,不是封逸很熟悉的怨煞之氣,也並非是妖氣。
因為距離太遠,封逸辨查不出那黑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但目光隨著黑氣往幽潭北岸看去,正可見岸邊生長著一株一人高下的矮樹。
樹乾粗如臂膀,上有斑駁樹痂,枝椏彎曲,無花無葉。樹梢上吊著一顆拳頭般大小的朱紅色果實,似是柿子,卻又不是。映著明豔天光,那朱果熠熠生輝,為這枯黃一片的山穀平添了幾分鮮活之氣。
“檮杌陽精!”
封逸隻看了一眼,便認出了那矮樹是什麼種屬,更認出了那朱果正是珍貴至極的療傷聖品,檮杌陽精。
檮杌乃太古異獸,凶殘好色,可謂是所到之處,無物不可泄欲。偶有一點陽精遺落,若恰巧跌落之地能通達幽冥,那一點陽精被地陰之氣感染,便會生發出這麼一株奇異矮樹來。
此樹千年長成,千年開花,千年結果,又千年方得果熟蒂落。
這曆經四千年漫長歲月才得一顆的異果檮杌陽精,其珍貴程度可想而知。
封逸曾在辛黎的醫書上偶然瞥到過關於檮杌陽精的記載,上書單此一顆紅果,其療傷之效便足以比肩八品療傷丹。
八品療傷丹是什麼概念,那是若經現世,必會引發一方動亂的存在。若有此一顆丹藥在手,無異於多出一條命來。
“這靈霧山脈雖然危險,但同時也造化滿地。我才剛入其中,便遇檮杌陽精,當真是……”
還不待封逸一歎落地,勁風忽地卷到。
與此同時,封逸頭頂上的明豔蒼穹陡起一片陰雲。雲中雷蛇跳躍,轟轟有聲。
“哢擦!”
一道如粗臂膀的白亮雷霆兜頭砸落,封逸駭然色變,忙運起身法側移閃避。
但那雷電並非自然之雷,而是追來的霸刀門通玄境大能使用玄術引下的天雷,有氣機牽引,隻要鎖定了目標,任你騰挪閃避得如何迅捷,也終究避之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