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或是沒有玄修資質的凡俗之人,或是籍籍無名的散修,也可能是身負赫赫聲名的江湖宿老。他們雖也一心求問長生,卻更加看重心中的道義。
他們以為道義有損,前路儘毀,便是苟活求得了長生,那也是無趣。
一如項靈竹眼前的愁雲三兄妹,便是此般樣人。
大漢聞聽自家三弟此言,驀地轉身怒視於他,喝道“三弟,你……你為何要行此偷盜之舉?你心中的俠義之道呢?你素來端正的品性呢?你……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婦人也是搖頭長歎,大有恨鐵不成鋼的失落之意。
青年男子抖如篩糠,掙脫了婦人的攙扶,抬頭看了一眼大漢。
眸中淚水縈然,張了張嘴,卻終究沒能說出什麼話來。
他扭頭再看項靈竹,剛想要說些什麼,卻聽二姐說道“大哥,三弟的品性如何,你我都是知道的。而今他忽行偷盜之事,定是事出有因。你且莫要著急,先讓三弟說說清楚,他究竟為了什麼要來偷東西。”
大漢強忍難過,點了點頭,沉聲道“三弟,咱們兄妹的生活雖不很富足,但一應修行資源皆是憑自己的汗水掙來的。大哥知你天資不壞,也知你頗有上進心,所以才不懼危險,帶著你們來這靈霧山脈求取造化。可你……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去偷東西啊。”
青年男子咳嗽了兩聲,“咳咳……大哥,我也並不是真想偷她的東西,我隻是……”
“隻是什麼?姑奶奶親眼看見你伸手去拿丹藥瓶,這還有假了?”項靈竹打斷了他的話,高聲說道。
青年男子看了她一眼,並沒有反駁她的話語,隻是深吸了一口氣後,自顧衝自家大哥說道“小弟巡查周邊,忽見此地有火光,當下便尋了來。初時並沒有看見這位姑娘身在此地,而此間也隻有那位乞丐兄弟一人橫臥在山洞中。”
他說著,移目看向依舊橫臥在山洞內的封逸。
男女兩人也隨著他的目光看去,但見封逸被玄鐵鎖鏈捆縛著,都不禁麵起疑惑。
封逸將洞外發生的事情與幾人的話語看了個清楚,聽了個明白。料想這兄妹三人卻也不是什麼險惡之輩,反而頗有俠義風骨。心中對他們會否殺人滅口的擔憂儘去,反而很希望這愁雲三兄妹將項靈竹就地打殺。
但希望是希望,擺正了心緒後,又想“憑他兄妹幾人的心性,定然是不會隨意打殺她的。我若想求得自由,還得靠自己。”
但聽那青年男子繼續說道“初來時,小弟也隻是端著好奇,並無其他心思。可當看見他竟將那柄五品重刀隨意插在洞口,才知這位乞丐兄弟竟是個富豪。如此富豪之人,丹藥瓶中的聚元丹品階想來肯定也不低。”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
“大哥你修為突破至通玄境後期已七八年了,屢次衝擊化元境都難能成功,就是因為沒有高品階聚元丹的補益。小弟我……我也是一時混了腦子,竟然……竟然想自這位乞丐兄弟的藏物中取兩粒高品階聚元丹來。本擬暫先拿了,等大哥你日後突破至化元境,咱們兄弟再省吃儉用一些年頭,留待日後再相逢時,連本帶利地還給這位兄弟。可……沒想到丹藥還未得手,這位姑娘便自洞外跳了出來。”
說著,他再度垂頭長歎。
“事已至此,小弟不敢再為自己申辯什麼,錯便是錯。那位姑娘,此事全因我一人而起,與我大哥二姐無關,你要打要殺我姓秦的自無二話。”
說罷,踏前一步,走到項靈竹身前,昂首挺胸,引頸受戮。
項靈竹嘴角含笑,暗道“本以為是老天搞來得麻煩,沒曾想這幾人竟如此愚笨癡傻。哼!你既然想死,姑奶奶便成全了你。”
說罷,抬手舉刀,作勢欲斬。
卻還未斬下,大漢與婦人已聯步近前,將三弟護在了身後。
婦人垂淚攙扶青年男子,抽噎道“三弟,原來你這麼做是……是……”
大漢則道“三弟,富貴由命,死生在天。大哥既無晉身化元境的命數,你又何必勉強?唉!”
歎罷,直視項靈竹,說道“這位姑娘,此事是我三弟的不是。正如我三弟所說,錯便是錯,偷盜貴物乃是玄修界的大罪,該當打殺!三弟犯下如此重罪,全是我這做大哥的管教無方。此罪該當由我來領受,姑娘若要打殺,且打殺我便了。”
青年男子忙叫道“大哥……”
卻才喊了一句,已被大漢反手一指,點中了胸前穴道,頓時僵在當場,動彈不得。
大漢做好了代三弟受罰赴死的準備,大義凜然,風骨磊落。
三弟卻已淚流滿麵,痛心非常,恨不能一掌自戕於此。奈何身軀僵硬麻木,根本無法動彈,空有此心,卻無力為之。
淚水砸落,碎成了滿地晶瑩,這兄弟兩人的情義,著實讓封逸大感敬佩。
他心想“此禍若能逃脫,定要與他兄妹三人痛飲一番。如此英雄豪傑,才真是我輩中人該有的風骨。”
轉念又想“唉!那惡女心腸惡毒,定不肯就此善罷甘休。他們既有赴死之意,今次多半是難有活路了。可惜……可惜!”
再想“我此時的情況也不容樂觀,能否活得了,全憑老天開眼。即便他三人得活,我卻被惡女折辱打殺,又怎與他們相交痛飲?唉!”
一歎再歎,卻聽那婦人忽然說道“姑娘且慢動手。”
“怎麼?想反悔?”項靈竹的殺招一再被阻,心中也是起了嗔怒。
但她又不敢發作,一旦不小心惹得這三人不喜,衝突再起,自己這一統主場的架勢豈非要逆轉成亡命奔逃。
大漢道“二妹,你莫要再說了,這事是三弟做得不對,我這個做大哥該當替他認罰領罪。”
婦人卻道“大哥,三弟此舉固然不對,但這位姑娘又憑什麼來證明這山洞中的物事就是她的?三弟剛才也說了,他是先來,這位姑娘是後至。難保她不是跟三弟一樣,偶然路過,見財起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