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聲音自閣樓內傳了出來,落入小廝的耳中,“鹿鳴,你去處理。”
名叫鹿鳴的小廝獰笑著躬身唱喏,飛身跳下了樓船,尋著封逸與邱平的背影,往城中去了。
秋風起而又停,樓船帆震三番,駛離了碼頭,朝著漓江下遊去了。
……
酒鋪還是那個酒鋪,老夥計提來一壇又一壇精釀,擺放在封逸與邱平身前的酒桌上。
酒香四溢,聞之欲醉。
老夥計放下酒壇後,躬身束手在一旁,並不離去。
邱平挑眉看了他一眼,不滿地道“怎麼?怕大爺付不起酒資?”
老夥計連忙搖頭擺手,直道不敢,卻還是束手一旁,不肯離去。
封逸心煩意亂,甩手將那枚三階噬帝鱷的內丹丟了出去。
“滾!”
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喝得老夥計連滾帶爬,倉惶逃離。
不一時,酒鋪掌櫃走了過來,恭敬地放下兩個巴掌大小的丹藥瓶後,致歉一聲,躬身去了。
他們隻是凡夫百姓,麵對玄修,自該恭恭敬敬。
但他們也不是普通百姓,這酒鋪的東家乃是天劍宗。所以酒鋪老板的姿態雖然擺得不高,氣度卻並不卑微。
丹藥瓶中是三階噬帝鱷內丹抵消了酒資後的剩餘,被酒鋪掌櫃易換成了聚元丹。
封逸也沒在意瓶內有多少,隻是悶頭喝著酒。
酒方半酣,封逸忽然問道“邱兄,臨江城內允許殺人嗎?”
邱平眉頭陡皺,搖頭道“天劍宗有明文規定,城內不允許鬥毆。違者不論對錯,就地杖殺。”
封逸“哦”了一聲,“可我很想殺人怎麼辦?”
邱平不明白封逸此言何意,但也知他心情不好,並未追根問底,“城外無妨,可隨意殺人。”
封逸又“哦”了一聲,“什麼地方殺人最隱秘,最不會被外人看到?”
“兄弟……你要殺誰?”邱平放下酒壇,看了一眼站在櫃台後,扒拉算盤的酒鋪掌櫃與恭立一旁的老夥計,說道“他們隻是尋常凡夫,兄弟何必與他們計較?”
封逸搖頭,“不殺他們。”
邱平眉頭皺得更緊了,“那是誰?莫非兄弟在臨江城還有仇家?”
封逸移開目光,看向窗外。
窗外,街市喧鬨,有商販叫賣的聲音,也有孩童玩鬨哭笑的聲音,此起彼伏,充盈雙耳。
邱平隨著封逸的目光看去,並沒有看到車服異常,形容奇特者。
他不知封逸在搞什麼名堂,也不知封逸在做什麼打算。
卻見封逸右手一招,滿桌美酒儘入玄囊之中。
“此地不適合喝酒,咱們換個地方。”封逸站起身來,說道。
邱平渾然摸不著頭腦,但也隻能隨著封逸一起站起身來,邁步走出了酒鋪。
“二位大爺常來。”老夥計送客出門。
街道寬廣且長遠,封逸與邱平並肩走了足足小半個時辰,才終於走到城門口。
此時秋陽已落至西山頂,轉眼夜幕便要來到。
邱平問道“兄弟,你到底是怎麼了?情事雖痛,可千萬彆因此而亂了心神。”
封逸搖頭一笑,沒有說話。
城北有密林,內中多鬆柏,四季常青。枝繁葉茂,遮擋了秋陽與天光,同時也阻住了城中人的視線。
封逸停步在密林中,環看了一圈後,點頭道“確真是個殺人的好所在。”
說罷,冷視身前十丈外的荊棘林,冷冷地道“朋友跟了兄弟近一個時辰,也該現身了吧?”
林中,飛鳥群起,嘰喳有聲。
一條身著黃衣的矮瘦漢子邁步走了出來,笑看封逸,讚道“好聰明的耳目。”
甫見有人走出,邱平驀地一怔,隨即神情轉冷,擺好了防禦姿態。
黃衣漢子正是鹿鳴,瞥了邱平一眼後,再度將目光移向封逸,“在城中老子還真不好下手,你小子倒也懂事,乖乖自己跑出了城,倒是給老子省了不少麻煩。”
封逸還未說話,邱平已沉聲喝問“你是何人?我兄弟二人與你有何仇怨?”
鹿鳴白了邱平一眼,“與你無仇,與你身邊的這位小兄弟有仇。”
邱平扭頭看向封逸。
封逸挑了挑眉,“因為洛冰?”
鹿鳴獰笑道“你倒是不傻。”
“洛冰?”邱平愣了愣,隨即醒悟過來,驚道“莫非是玄榜第一,天劍宗的長老洛冰?兄弟你的心上人竟然是她?”
封逸不言不語,眸中泛起一抹黯然。
鹿鳴卻一臉鄙夷神光,斥道“區區一個初入內息境的毛頭小子,也敢妄圖染指洛冰長老,哼!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說著,邁步朝封逸走來。
一直走到封逸二人的身前一丈外,才停下腳步,冷視封逸,說道“你們兩個自裁吧,今日是老子的生辰,老子不太想殺生。”
他個頭不高,氣勢也不強大,就那樣抱著雙臂,站在荒草地上,卻給邱平一種直麵高山的感覺。
仿似眼前站著的並不是一個矮小漢子,而是一尊高大神魔。
這是修為境界的壓製,牽動了心緒所引發的錯感。
邱平乃內息境後期修為,距離通玄境也隻有半步之遙。鹿鳴卻給他這樣一種錯感,由此可見,他的修為至少也在通玄境以上。
至於到底是什麼境界,以邱平的目力,還看不出來。
封逸也沒看出來那黃衣漢子到底是什麼修為,但他可以確定,對方未入化元。
不入化元,封逸便不懼,殺之如屠狗。
他之所以沒有立時動手,是因為他還有疑問。
“我很好奇,那個站在樓船頭,身穿天劍宗長老服飾的男人是誰?”封逸邁前一步。
鹿鳴笑道“小子,你還不配知道我家主人的名字。”
說罷,麵起不悅神光,“天色不早了,老子還要趕回去跟婆娘一起吃生辰宴,你們倆趕緊自裁,莫要耽延老子的時間。”
封逸點了點頭,“你不想說,我突然也不想問了。既如此……”
一語落地,刀光忽出,血灑秋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