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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九 離弦之書(七)(1 / 2)

行行!

“我不是來與你爭吵。”淩厲的聲音也很低。“我也是一得了消息就過來了,他——他的為人我很清楚,如今不過一時激憤。既然他是先送來戰書,而不是帶著禁軍徑直殺來,這表示他特意留給我們時間——也就是這事還有回旋的餘地。”

單疾泉已經推門進去“誰送來戰書?”

拓跋孤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隻將手邊一紙書信遞給他。單疾泉一眼便先看到了鮮紅的“禁”字印符。他然後才看見這張不過尺許見方的青檀宣紙上兩行清楚字跡。

“三日為限,儘滅青龍。”

這個筆跡,單疾泉當然不會忘。彼時他以齊整小楷向自己寫信,以晚輩的口吻小心翼翼地解釋與刺刺的諸種緣由。今日的落筆與之相比顯得那麼濃烈,但他還是從筆轉鋒回的細節裡認出他來,連帶他同樣濃烈的恨與怒。

“什麼人送來的?”他抑住心中涼意,抬起頭。

“你們都認得他的字。”拓跋孤眉心緊鎖,“什麼人送來無關緊要。”

單疾泉的目光從拓跋孤移至淩厲。“我告訴你他為什麼要先送戰書。”他放下信,“因為他相信自己贏定了。”

淩厲本以為拓跋孤一定會對這般說法嗤之以鼻,可出乎意料的,拓跋孤這次並沒有出聲。淩厲不免皺眉“拓跋這兩天的功力想來已恢複得差不多,君黎當日的傷卻重得多。即便退一萬步講,他真要尋青龍教報仇,卻也絕非對手。”

“是麼。”拓跋孤卻依然擰著眉,兩眼望著一處,似有沉思。

淩厲極少見他露出這般神色,便是此前與朱雀對手多年,拓跋孤亦從未於臨陣對敵一事上有過這等並無把握的表現,由不得他不反問“不是麼?”

“你可記得當日朱雀死後,夏琰身上那股煞氣?”拓跋孤方緩緩道,“你想必是不記得,你那時一心隻想攔著我,恐怕根本沒注意到他以重傷之身還硬接了我兩掌,我當時就懷疑是朱雀臨死前將內力儘數渡給了他。甚至——我覺那內力不在我之下,若非他身受重傷無法如平日般運氣,我竟有可能——當時便不是他的對手。”

“所以你那般急怒要我讓開,定要取他性命。”淩厲微微遲疑,“你怕他已身具朱雀的功力……”

“嗬,縱虎歸山。”單疾泉一旁冷笑。“如今虎要噬人,隻怕連骨頭都不會與你剩一根。”

“這卻也說不通。”淩厲皺眉,“以朱雀臨死前油儘燈枯的功力,即便儘數渡與他也不過強弩之末,怎麼可能令得一個垂死之人瞬時內力猛漲?況渡力之事也是不易,真是如你這般豐沛內力,要渡至另一個人身上,非數個時辰難以成事,絕非倉促之下能夠辦到——你確定,不是你心神不寧之下的錯覺?”

“我也希望是錯覺。但我拓跋孤還不至於連這事是錯覺還是真實都分不清。”拓跋孤道,“這幾日我閉關之時反複回憶,那感覺隻愈發清晰,再是心神不寧也絕不致誤判!”

“但如何可能……”

“如何不可能。”單疾泉冷笑。“應該說——如此,才真正說得通了。”

“什麼意思?”

“你們難道都忘了。”單疾泉道,“那天最為匪夷所思之事,是朱雀的‘離彆’去了哪裡——當年在朱雀山莊他不惜傷及白霜也要以之反擊,我們始終最為忌憚的不就是他這一手?他那末訣心法,你們當年也拿到手看過,即便如此也並無良策破解,那天他若用了‘離彆’,至少如飛定逃不了活命,你我縱然不死也絕討不了好。他既沒有用,這‘離彆’之力亦不可能憑空消失,我始終想不透它去了哪裡,如今卻有個解釋了——一邊是一個人突然內力大漲,一邊是不知去了何處的‘離彆’之力,難道這樣你們還不明白?雖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但明鏡訣心法本就是他自創,個中就裡你我都不知曉,這十幾年他再有些什麼出人意表的精進也非我們能揣度。尋常輸渡內力當然需要數個時辰,可‘離彆’卻是驟然之力,本就與之不同。常人遽然受此大力或難免筋脈脹裂之難,但一個早已熟習同樣心法的人,或許就可以承受。如今已過去了這麼些天,除了當日教主已感覺到的,夏琰自己原本的修為想來也恢複了幾成,照此看來,恕我直言——”

他說到這裡,抬目再看了看淩厲,“隻有你還會認為,夏琰威脅不到青龍穀。又或者,你本就樂見於此?”

他上前一步,幾乎要逼得淩厲後退“說什麼……‘回旋的餘地’?嗬,若說他不送戰書,不將這事公諸江湖,這事還有萬分之一的回旋餘地,那麼眼下——就連這萬分之一都沒有。你覺得你很清楚他的為人?那你應該知道——他這個人,看似溫和忍讓,內裡卻是如何一個孤注一擲的性子,他當初求你教他劍法,就是為了報仇——以此執念他能那麼短時間就將你如此狠戾劍法都學至極限——他怎麼可能是真的‘溫和忍讓’?而今又是為了報仇——以同樣甚至更甚的執念,在我看來,他已經說得很清楚,他非但是要報仇,而且要以最為狠辣絕情的方式——你憑什麼認為他會在最有把握的時候,還與我們什麼‘回旋餘地’?”

“他有時確會固執,但絕非你說的那樣。”淩厲反駁,“我說了,他一時激憤難平,心情遽蕩之下寫出這樣一封戰書,再尋常不過,可這未必意味著他就……”

“好了!”拓跋孤忍耐不得,“我不想聽你們爭這些廢話,隻問你們,可有辦法解決這事。”

淩厲稍許默然,開口“若真如你們所說——拓跋,如你所言,你我二十年的交情,你該很明白,我當日不肯讓你殺他,亦絕不是為了讓他有朝一日有機會殺你。我這幾日都會留在青龍穀,他若真想動手,也要問過了我。”

“你呢?”拓跋孤看向單疾泉,“你可有辦法能阻止他?照你現在說來,是不能了?”

他看見單疾泉一張麵孔微沉著,他的心也微沉著。這許多年來,甚至早在單疾泉是個敵人的時候,他就記得這個“朱雀星使”的麵上從來沒有消失過笑,哪怕大部分時候是假的——那個時候他最為厭惡的便是這張麵上的假笑,因為那層偽裝令他看起來似乎永遠胸有成竹,可是今天——

拓跋孤的心即將沉到穀底的時候,單疾泉的麵上忽然露出一點熟悉的笑意來,“教主也不用太擔心,畢竟——他人還沒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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