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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道聖旨有些來曆。
崔町先前辭官不受,上書陳情的理由很簡單。
臣卑微之身,本該結草銜環,報陛下與將軍恩情,然昔日有言在先,欲儘微薄之學識,傳道義於天下,無論良賤,願陛下苦臣卑弱,憐臣微誌,若得成全,雖百死不能報天恩。
陛下接到崔町辭官不受的陳情書後,將這個拿給許春驚看了,感慨道“崔音平性情通達,清潤不垢,實在不能逼迫啊。”
“陛下知道微臣欠他一份仕途,”許春驚說,“他既然不願意,微臣沒什麼好求的了。”
皇帝知道崔町跟許春驚的事。
許春驚尚未立下功業時,崔家覺得她出身卑賤,配不上他們長公子,不同意婚事,崔町自請離家;後來,許春驚立下赫赫戰功,士族們又開始不滿意,她是黔首,又是女子,如何能做將軍,兩百石的也不行,他們不約而同想起崔町,崔家長公子也是士族啊他與許春驚既然相互喜歡,成親
許春驚不做將軍,做高門娘子,很令他們滿意。
崔家又開始逼迫崔町娶許春驚。
崔町不同意,直接辭官了。
嗯是個很有個性的孝子賢孫。
但許春驚立下這麼大的功績,不能不賞。
皇帝直接給她一道聖旨,說“這個位子留給你,你想封他,就把聖旨給他,崔町一日不拿聖旨來請封,光祿大夫的位子就空一日。”
許春驚領旨謝恩。
經此一遭,才有了崔町手中這道聖旨。
崔町不了解內情,卻知道許春驚不願意跟自己說話。
聞青輕有點著急。
將軍姐姐走得這麼乾脆,她以後還會不會有師娘呀
“師父,將軍姐姐幾時走的。”聞青輕問。
崔町說“剛走。”
崔町沒什麼話好說,安靜收拾案上的書,看聞青輕還杵在這兒,問“你不是要跟殿下一起下山嗎。”
聞青輕深深歎息。
師父,沒有出息。
“剛剛有一個姐姐跟我說,人生一世,忽然而已,師父想一直跟將軍姐姐保持這樣的關係嗎,”聞青輕絞著眉頭,強調,“一輩子都這樣。”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明明喜歡,卻一直不在一起。
崔町垂首看她,目光卻落不到實處,有點晃神,說“自然不是。”
“將軍姐姐還沒走遠,可以追上呀,她都拿軍功給師父請封了,師父”聞青輕頓了頓,避重就輕,“師父總要請將軍姐姐吃個飯吧。”
我求求你啦,快去把她追回來吧。
聞青輕扯扯他的衣裳,主動請纓“我也可以去追。”
“”
崔町看她眼睛亮亮,又期待又急切的小模樣,抿了抿唇,輕輕摸摸聞青輕的長發,溫和道“你去找殿下過生辰吧。”
“總不能讓你一個小孩子為我操心。”崔町送她出去
。
“我不操心的”聞青輕連忙說。
她想要師娘
“師父。”她蹭在崔町身邊,軟軟喊他。
崔町跟她承諾我會請將軍回來的。
聞青輕這才滿意1,鼓勵了他幾句。
崔町看她語重心長勸說他的樣子,笑了一下,站在門口目送她離去。
許春驚還沒有下山,她此時正在書院之中。
讓黔首得以讀書識字其實是她的誌向,因此每每來到青要山,總喜歡來書院裡看看。
她在青石板路上閒逛,路過一間學舍時停下,好奇地往裡看看。
二十幾個少年坐在靜室內,正跟隨台上的先生讀詩學字。
許春驚識字,但寫得不好,她的字若是擺在士族家學中,估計會被罵得狗血淋頭。
她幼時學字,沒有崔町書院裡條件那麼好,崔町有的是錢,凡是學子,都有紙筆可用;她學字就是拿著一根木棍在地上比劃,教她識字也不是什麼名聲響亮的清貴人家,是住在隔壁賣豆腐的鄰居。鄰居也認不得幾個字,半對半不對地教,她稀裡糊塗地學。
之後從軍,得聞使君憐惜,在幽州學宮待了兩年,才知道自己之前學的很多都不對,費儘心思糾正了一些,可惜寫得還是不好。
字沒寫幾個,軍隊開拔,她隻好繼續從軍。
依稀記得,十幾年前離開學宮,重回行伍,崔町遠遠追上來,似乎很不開心。
他那時還是一個很好欺負的清貴小郎君,緊緊抿唇,問她為什麼要走,她漫不經心說讀書哪有打仗好玩,崔町就被她氣走了。
他那個時候真得很容易生氣。
哎,年少輕狂。
許春驚思緒翻飛,有些感慨。
她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用手擦擦地,把小石子都擦到一邊。
學舍裡,先生講詩的聲音模糊地飄出來。他每講一句詩,都會將詩中字詞的意思、寫法解釋清楚。
許春驚憑著記憶,和自己破爛的理解力,在泥土上寫下一行行詩。
沒一會兒,學舍裡安靜下來,講學的先生從舍內出來,注意到角落裡蹲著的許春驚,被她吸引,走過來看看她寫的東西,歎一口氣,許春驚有點不服氣。
“我寫的有哪裡不對嗎”許春驚問。
先生吹吹胡子,喉中剛滾出一個音節。
許春驚就聽見他謙卑溫順的聲音“院長。”
許春驚抬頭,崔町換了一身銀白錦衣,長發由一根枯青色的荷葉笄挽起,他站在院門下,清正端雅,身姿挺拔。
許春驚晃了下神,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從軍途中,聽說一個同行的將軍評價崔町,他說崔氏長公子出身、容貌、才學、品行都是上上等,言行舉止很有風骨,是士族標杆、文人典範。她那時不以為意,現在想想,倒很貼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