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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夫聽了話,給驢屁股狠狠抽了兩鞭子,驢子甚至小跑了一段路。
雲麗麗還想追,起來一個趔趄摔倒,再起來就沒跟上。
葉存山捂住雲程耳朵,不讓他聽後頭那些惡意濃烈的譴責與詛咒,前頭車夫都聽不下去,“小小年紀,怎麼嘴巴這麼毒”
葉存山跟雲麗麗來往不多,以前族兄弟偶爾碰到,會聽葉忠誇雲麗麗溫柔懂事。
那時葉存山是不理解這個“溫柔懂事”的性格,是怎麼在雲家培養出來的。
雲仁義兩口子性格都有很明顯的劣根性,他家四個孩子在這種環境裡,也被養得各有各的特點。
老大圓滑,老二苦乾,老三“溫柔”,老四哭包。
當時就有人說,雲麗麗那個性格在雲家難得。
有人要葉忠防著點,彆是裝出來的。
葉忠說“真裝,能裝那麼多年啊”
現在看來,也不是沒可能。
沒事的時候,有人捧著伺候著,誰能被逼出這一麵
等到走遠了,後頭的聲音變遠變淡,再聽不見的時候,葉存山放下了手。
存銀從後麵探頭,給雲程芝麻糖吃。
雲程坐車不吃東西,坐驢車也不吃。
他說“沒事,就是沒想過她會求到我這裡。”
他的性格很難去主動坑害彆人,真的什麼都不做,良心也難安。
所以他會要雲仁義家簽欠條還錢,也不讓他家有人能接觸到造紙、織毛衣的活。
這一步是要耗著比命長,雲程甚至做好了年以後,再看結果的準備。
雲仁義重利益,看著身邊人一個個變好變富裕,就他家裡還原地踏步,他會著急。
都說家和萬事興,哪裡有經常吵架的人家,還能和和美美的
沒想到還挺快的。
葉存山看他眼睛沒大情緒,確認他真沒事,也鬆了口氣。
“我也沒想到。”
然後給雲程講了下吃過酒以後去雲仁義家的場麵,鬨哄哄的。
存銀在後頭聽八卦,給他倆說“葉忠哥已經不在造紙作坊乾活了,他拿回聘禮退了親,不等雲仁義說這事,他就找旺祖哥辭了工。”
裡頭怎麼談的,存銀就不知道。
他也是要回村吃酒,今天一起趕回來的,酒席上沒人說太多這晦氣事情,是提到婚期時順便帶一嘴。
雲程覺得也可以,不然葉忠煮樹皮久了,知道他即使進了造紙作坊,也不會受重用,還有後頭的麻煩。
到縣裡,驢車能送他們走一段。
中旬縣試,照例,陪考人員多數聚集在縣衙附近,等著考生出門。
街上百姓出行有序,小攤上的吆喝叫賣聲都比平時低,怕吵到考生。
他們找了個飯館應付晚飯,送存銀回紙鋪,路上葉存山帶雲程去了乾貨鋪子,挑挑揀揀買了一大包鹽水花生。
旁邊夥計看得眉頭直跳,“可不興這個挑法,這樣挑要加錢的。”
葉存山讓他加,夥計這才稱重,最後貴了二十文給他倆拎走。
“走得急,忘記在慶陽家裡拿了。”葉存山解釋。
雲程對這花生就不感興趣了,要不是為了沾喜氣,他要花生做什麼
“那你自己吃吧。”
說是沒事,情緒還是受到了影響。
到家熱炕燒水洗漱完,雲程趟下後臉上笑意就淡了。
“他們家誰來認手鐲樣式到時不會瞎指認一個吧”
他跟葉存山又不知道真的樣式,回頭對照都難。
葉存山說“雲仁義來,我騙他說咱倆已經找到了手鐲樣式,他過來認,認的不一樣,就衙門見。”
雲程看他,葉存山說“所以明早我要起早些,先跑一趟碼頭首飾鋪,給那夥計些賞銀,叫他彆說漏嘴了。”
雲仁義肯定也會給,給了再問夥計話,不顯被動。
葉存山推測他會給二三兩銀子,再多不可能。
保險起見,他要給夥計五兩,才能讓人幫著說瞎話。
雲程就給他掏錢,“我現在覺得這家鋪子也不錯,有錢好打點。”
葉存山本來不想要雲程的銀子,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計較你的我的。
推拒時,被雲程目光一掃,葉存山想到他被沒收的零花錢,若無其事保持動作,給雲程手裡塞回一兩。
“五兩就夠了。”
雲程讓他拿著,“你去早了,夥計指不定有起床氣,路上買些吃的喝的帶上。”
“行。”
晚上葉存山照常補功課,沒睡兩個時辰就起來,看雲程睡得熟,他還開了雲程的小挎包,看見了那本叫雲程羞臊不已的小冊子。
封皮沒名字,翻開第一頁才有一行小字在下頭寫著新婚夜夫郎篇。
葉存山“”
就這起步階段的東西,至於麼。
他今天沒空看,記下書名就匆匆出門。
摸著蒙蒙亮的天色,葉存山一路小跑,到碼頭找了小攤,買了肉包子又買肉餡兒餃子,加了豆腐腦、三鮮湯,買了五個煮雞蛋,滿滿一竹籃,夠那夥計吃一天,這才敲開了鋪子門。
跟雲程說的一樣,吵到人睡覺,總不會得什麼好臉,麵上帶著笑,眼底全是嫌棄。
葉存山把一籃早點遞給他,先道歉,後說明來意,在夥計有反應前,利索遞過去一個小元寶。
小元寶是官銀,五兩重。
夥計心裡的不快散了,往銀子上咬了口,“好說,中午帶人來看是吧我給你把手鐲樣式冊都留著,回頭也會說你倆已經翻閱,找到了東西後頭工匠在打一樣的鐲子了。”
葉存山聽出話外意,接下了這句,“我知道,找到樣式,我會來打鐲子。”
夥計滿意了。
葉存山上第一堂課時,雲仁義也到了縣裡,直奔碼頭首飾鋪子。
進門說明來意後,那夥計都樂了,“打聽事也要懂點規矩,十八年前的鐲子,比我歲數都大,想讓誰給你記著
雲仁義到縣裡就沒那麼威風,跟小夥計說話都客客氣氣。
心裡腹誹我是來問有沒有人來找過十八年前融掉的金鐲子,又不是問十八年前那隻金鐲子的下落,至於記不得麼
好聲好氣再問兩句,小夥計嫌棄他不懂規矩沒個眼色,懶得搭理。
雲仁義這才掏出了早就準備好的銀子。
小夥計看一眼,才二兩,輕哼一聲視線偏開。
雲仁義又摸了一兩銀子出來,滿臉肉疼之色。
小夥計就知道這人不爽利,再端著抬價,這三兩都掙不到。
他笑眯眯收下,擺出了“錢夠了,你隨便打聽”的姿態。
實際也藏著話銀子不如另一位公子多,那自然是彆想聽到真話。
雲仁義在意的隻有一個,“他們真找到那手鐲樣式了”
小夥計指指後院,“那當然,我們工匠都在給他們打新鐲子了。”
他記性不錯,知道雲程要找的鐲子帶字帶花,肚裡吃得飽飽時願意多吹一句“那鐲子上的字多,做起來麻煩呢。”
雲仁義一顆心沉到穀底。
真被他們找到了啊。
又重新振作,還好他沒讓李秋菊那臭婆娘過來。
不然這次要被坑慘了
雲仁義問過冊子厚度,得知有磚頭那麼厚的七八本以後,知道今天是回不去了,得趁早在附近找地方住。
來往考生把除碼頭以外的地方都住滿了,雲仁義嫌棄碼頭亂,中午跟葉存山碰麵後,明裡暗裡的表示這次是為他們辦事,怎麼都要包吃包住。
他可知道,葉存山跟雲程兩個在縣裡買了房子的。
葉存山冷冷扔一句“大獄都不包吃住。”
雲仁義不吭聲了。
到鋪子裡後那夥計也沒個職業道德,光明正大跟葉存山通風報信,“哎喲喂,我早上還發愁手鐲樣式冊你們能不能錯開看,沒想到你們是一起的啊”
雲仁義氣得咬牙,他可是給了三兩銀子的
他們不是陸瑛那種官家子,也不是縣老爺都要作陪的京都少爺。
樣式要看,就隻能在鋪子裡看,旁邊有小童盯著,以防撕毀損壞。
雲仁義開工後,葉存山稍一想,又給這夥計二兩銀子,“他不老實,勞煩你多盯著點。”
夥計喜笑顏開,“放心,我們鋪子裡有護衛,以前當過劊子手的,往那一站,不信他不老實”
雲仁義確實沒耐心,下午時就想提前走,借口找住的地方。
他想得好,沒辦法從葉存山手裡摳到一分銀子,憋憋屈屈乾活也是乾,那何必不給人再添點堵
這冊子可是按天收費的,他多拖延一天,葉存山就多出五兩銀子,看他倆的家底能耗多久。
夥計答應了,“您記著,正常樣式冊,五天內翻閱完綽綽有餘,逾期後我們給下家要看的人,你找不找得到東西,自己給你主家解釋去。”
雲仁義聲氣低,嗓音惱怒,“那不是我主家”
要論起來,葉存山還是他晚輩要跟著雲程一起叫他大伯的
夥計翻白眼,“隨便。”
雲仁義猶豫一陣,他現在記憶已經模糊了,手鐲花樣又都是一個圈,看得他直打瞌睡,眼冒金星,越看越昏沉。
怕到時來不及,這惡果還是他吃,他又負氣回到了小房間。
這次盯著他的小童換了一個滿身煞氣的黑塔漢子。
雲仁義想換人,黑塔漢子說“我以前當過劊子手,給你當個小護衛,你知足吧。”
雲仁義不敢吭聲了。
葉存山放學後沒再去碼頭,縣試第一場結束後,縣裡又重新熱鬨亂起來,有些人出考場心態就崩了,各種各樣發泄的情緒的人都有,他一路回來見著幾個哭嚎癡笑的人,得回來陪陪雲程。
雲程在家裡做好了燉菜,在鍋邊熱了六個饅頭。
他一頓最多吃一個半,葉存山吃四個差不多,多半個也能吃下。